23.混沌世柳府罹祸难,青罗峰绛苏生死劫
且说清漪来至莲姨处。
莲姨道:“怎地一去这么些日子,可有何事?”
清漪便将柳默寻至青罗峰之事、秦老夫人之病并今日之事说予莲姨。
莲姨听了奇道:“他怎知你我皆为异类之事?还寻到青罗峰去了?”
“我亦奇怪。我每日在城外布下香阵,突然发现他去往青罗峰,也好生吃惊。”清漪道,“不过,你可记得他送予榆儿的小狐狸的银簪子?”
莲姨点点头:“怕是榆儿无意间说与他知晓了。”
又对清漪道:“他既知晓此节,仍愿与你一处,你何不便应了他,也了却自己心愿?”
清漪道:“当初纠缠一处,自是难脱出,如今既已决意离开,又何苦回头?”
“他既然如此情浓难舍,你何不趁此机会让他应下唐家之事、妻妾同娶?”莲姨道。
清漪叹道:“他已说明,此生只娶一妻,断不纳妾……”
莲姨意外道:“想不到他竟是这般主意。”
“其实,妻妾之说终究不过是我之妄求。”清漪道,“就算他此时情急一时应下,等唐家之女进了门,果然相谐也就罢了,若因我之故他们夫妻难以和顺,恐怕……”
“你为他受了多少艰辛,难道就只能眼睁睁地将他拱手让人吗?”莲姨道。
清漪叹道:“也许这样,对他才是最好的……”
“那你呢?你为他所受的一切,又算什么?”莲姨道。
清漪默然一回,轻声道:“我总不能、害了他……”
莲姨摇头道:“你莫要后悔才好。”
清漪便无一语。
莲姨又道:“你便回青罗峰吗?”
“如今那公子之事尚无结果,我仍然暂于城外布下香阵,知他动向即可。” 清漪道,“若依那日霍云剑与其他几人所言,那公子似乎不愿城内动手,只需防他出城之时便可。”
莲姨摇摇头,叹道:“你又何苦……”
清漪道:“待了了此事,我便回青罗峰,再不下山……”
“再也不见他了?你真舍得下吗?”莲姨道。
清漪侧转目光,轻声道:“舍不下、也只得舍下,我只望、他能好好的……”
柳默捏着那根玉簪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玄夜伸头来拱他,他方回过神来,亦不知该往何处,恍惚中,又来至清漪居所,坐于院中兀自发呆。
直坐到暮色笼下,起身来打开门户,推门而入。
屋中一桌一椅,皆如从前。
再进至里面小屋,亦恍然如昨。
然而夜色昏暗,无半点灯光。
凉意弥漫,只觉冷气侵肤。
走至床前,忆起那日午后在此歇下,忽觉那缕隐约的幽香,此时似乎亦浮于这夜色之中。
只是那香味极淡,若非刻意去寻,则难以知它存在。
又至窗前默立半晌,终于出得门来,仍掩好门户,骑上马匹,懒懒回往城中。
回至柳府,径直回了自己居室,便不再出来。
次日秋棠早晨送了粥菜进去,再去取时,竟未动过。
只道他晨间不思饮食,略劝得几句,原样端出。
谁知到得晚间,仍是水米不进,方惊道:“二公子这是为何?”
柳默只默坐于书案前,一句言语也无。
秋棠叹道:“你虽不说,我亦知晓。定然又是为她了。”
柳默只是不语。
“姻缘之事,自有天定。”秋棠又道,“她既不知所踪,想来与你是无缘了,你又何苦作践自己,教我们看了伤心?”
柳默颓然道:“天?也许是吧……”
秋棠见他开口,又道:“既你也知天意,就别再这样了,且略吃一些吧。”
柳默却又不再言语。
此时,勤羽进来道:“三公子今日已去了吉州,明日京中黄威将军前来,老爷吩咐二公子前往军中作陪。”
柳默亦不答言。
秋棠对勤羽摆摆手道:“你且去忙你的吧。”
勤羽自退去。
秋棠又对柳默道:“如今老爷借重于你,他日柳家还望你撑起门户。你自己总要保重些,不为自己,也要为老父亲想想。”
柳默道:“柳家将来,自有其命数,柳默不才,难当重任。”
“虽说还有三公子,但长幼有序,如今老爷总是偏着你的。”秋棠道,“待你结完亲,再诞下子嗣,柳家兴旺就全在你了。”
柳默道:“还是别看着我的好,柳默如今不过是个废人。”
“二公子何出此言?老身也是不会说话,又惹你伤心了。”秋棠叹道,“罢了,你且早些歇下吧,夜间若饿时,只管唤我便是。”
说罢自退出门去,为他掩好门户。
三更已过,柳默仍自呆坐于书案前。
忽闻屋外异声,只当下人夜里起来,并不在意。
不想又闻几声惨呼,似有人遭受重击,忙开门出来,只见四五个黑衣人散在各处,见门便入,剑上已染血迹,几个家丁倒在院内。
柳默不由得大惊,忙自袖中取出长笛,掠身刺向其中一人,那些黑衣人见了他,却都围过来,不一时,便将柳默围在中心。
这几人倒一律都拿着剑,齐齐向柳默刺到。
柳默见他们都围着自己,倒放下心来,专心应敌。
虽然对方人数占优,但柳默随方伯修行以来,身形、变化皆进益非凡,一管长笛进退得宜,攻守皆备,不一会儿,那几个黑衣人反而落了下风。
柳默正将笛身刺向左边一人,却忽觉背后劲风扫至,不觉吃了一惊,这几人中并无如此深厚功力者,只怕又有他人袭至。
忙长身跳至圈外,回头看时,只见一人身着墨绿锦衣,黑巾蒙面,身材魁梧,月光下可见手上青筋爆出,只怕他掌上功夫了得。
那人不待他立稳身形,右掌又已拍出,直指柳默胸前。
柳默闪身避让,亦只堪堪避过,掌风过处,只觉肌肤一阵灼热,这人不但掌力了得,不想速度亦是极快。
其他五人早已守候在旁,见那人掌上落空,已五剑齐至,柳默长身掠起,那边掌力又至,堪堪避过时,又是五剑直指身上要害,惊险万分。
家中不过是些下人,并不能助力。
好在平日里亦有一小队护卫在府,此时赶至。
柳默便自与那墨绿锦衣人战在一处,余下五人便交予护卫。
方觉松了一口气,却见那五人剑法展开,护卫队不一时便溃不成军。
柳默又忙分身去救。
此时柳权闻得院内吵嚷之声,已然赶至,见此情景,亦持枪与那些黑衣人战在一处。
柳默虽感轻松一些,但柳权毕竟年迈,何况他马上争战、帐内用兵所向无敌,今日这般情状,却亦是吃力。几十个回合下来,已觉难以支撑。
又略战了几个回合,被人一剑刺中左臂,手中长枪险些脱手。那边又一人剑至,眼看柳权便要做了这剑下亡魂。
柳默在旁已然瞥见,奈何那墨绿锦衣之人招招狠辣,步步紧逼,脱身不得,不由得惊呼一声:“父亲!”
忽见紫影闪过,持剑之人长剑脱手,那紫衣人接剑在手,回身刺向其他持剑之人。
柳默见她一身疏淡融雪紫衫,知又是两次救过自己之人,心下稍安,只是心中疑惑她究竟是何人。
看她身形,倒与清漪有七分相似,只是这衣衫却从未见过。又绢巾蒙面,不见面容,暗夜之下亦不敢断定。
但此时既有她助力,已觉轻松不少。
且说清漪在城外寻了一个小小山洞,布好香阵,探得柳默动向,知他在柳府之中,便安心歇下。
不想三更过后,突然怀中金环大震,惊醒看时,柳默仍在柳府,却不知为何千里音阵示警,一时亦不及细想,怀中取出金环,穿梭而至。
危急之时,救下柳权。
忽瞥见地上横陈的两具尸身,鲜血淋漓,忙颤着手自袖中取出针来,扎于自己指尖之上。
此时失剑之人拾起地上零落之剑仍然攻来,五人齐至,清漪连忙驱动绛苏剑意辅以荒灵阵法,在三尺之内形成强大剑气,使五人不能靠近。
她既驱动剑意,幽香随即散出。柳默在旁,闻得此香正是清漪床铺之间那缕隐约幽香,心下大惊,回头看向她时,那墨绿锦衣人一掌正击中他左肩。
此人掌力强劲,柳默直向后飞出。
这边清漪见状,忙将长剑扫出,逼退五人,长身掠起,将柳默接住,落在院中梧桐树下。
再看他面容时,已是苦黑泛出,原来那人掌上喂有剧毒。
清漪吃了一惊,连忙封住他几处大穴。
这边柳权亦欲过来,却被几个黑衣人截住,清漪忙捡起身边石子飞出,那几人手中长剑应声落地。
清漪又对柳权等道:“快!全都站到一处!”
抱起柳默,几个起伏,落在柳权旁边。
其他人也都聚了过来。
那墨绿锦衣人见他们都聚在一起正合心意,立时便挥掌击至。
清漪忙放下柳默,驱动长御阵法,剑气直击,那人忙向后退出。
清漪此时左右顾不得,忙驱动拈花灵璧,将柳府一应人等纳入障壁之中。
外面几人并那墨绿锦衣人见柳府人忽然消失不见,心中诧异万分,一时呆住。
柳默此时,亦知自己身中剧毒,只靠一口气维持得意识。
清漪布好障壁,蹲在柳默身侧,将他手腕拿过,一探脉象,已知与那日勤羽所中之毒一般无二。
忙自怀中取出清血丹,要与他喂下。
柳默近处看她眉眼已觉九分似清漪,此时见了这鲜红的丹丸,正是那日勤羽所服之药,颤然伸出手来,一把抓住她手腕:“原来是你!一直都是你!”
清漪亦不答言,拉开他手,仍与他喂下。
又运起内力,助他驱动药力。
柳默毕竟修为在身,清漪又及时与他封住几处穴位、喂下清血丹,不一时已面色如常。
清漪收了手,柳默望着她:“还不认我吗?”
伸出手来,欲摘她脸上面巾。
清漪起身向后避开,柳默却亦起身,伸出左手抓住她手腕,右手便扯下她面上绢巾。
月色下的脸,雪白如练,清颜朱唇再熟悉不过,不是她是谁?
清漪亦不再闪避,默默望他片刻,只轻声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那几个黑衣人见寻不见柳默等人,已往柳府各院去,见人就刺。
见此情景,清漪只得撤了障壁对柳默道:“如今他们分散各处,你我分头找寻,勿要再多加死伤!”
说罢已长身掠出,柳默亦便跟着起身掠出。
柳权等人见那几个黑衣人在外只道不见了他们,去了其他各处寻人了,心中自是诧异:我们就在这里,他们竟然看不见?这是什么邪法?
又见柳默与清漪此时情形,柳权便知她就是锦水之人。
没想到她竟是妖非人。
然而此时,柳府大难当头,不及细究,领了护卫队尚能再战之人亦跟了去。
这边墨绿锦衣人在高处已然看见柳默等人复又出现,一声哨响,那些黑衣人便又撤身回转,三人将清漪围在中心。
两人却围住柳权。
那墨绿锦衣人仍攻向柳默。
清漪只怕他再中毒掌,清血丹已无,雪爷爷得了药草,不知是否炼就,如今万万错不得。
便两剑逼退三人,自己长身跃出,挡于柳默身前:“去护住你父亲,这个人交给我。”
“此人掌上功夫了得,又喂了毒,我怎能让你犯险?”柳默道。
“我自会小心。”清漪道。
柳默道:“清血丹只得两颗,如今已无,你若有个万一,我……”
清漪见他如此,不再答言,长剑挥起,直刺向墨绿锦衣人,那锦衣人自然闪开。
几个回合过后,锦衣人已知这紫衣姑娘果然在那柳默之上,突然跃出两尺,立于高墙之上,吹起哨声,忽然自高墙外伸出十数张弓箭,看那箭头上皆乌黑,定是亦淬了毒。
一时间乱箭齐发,情势危急。
清漪忙跃身而起,双袖张开,舞出一圈,只见十数朵纤长的绛石苏花飞出,朵朵接住所发毒箭,再驱动法力,箭头调转,皆中射箭人眉心,那些弓箭之人,登时毙命。
墨绿锦衣人见她轻易便破了弓箭阵,甚是懊恼,掌力击下,更是猛烈。
柳默忙上前相助,一管长笛截住墨绿锦衣人。
墨绿锦衣人怒气之下,掌风凌厉,清漪只怕他不妥,亦御起剑气指向墨绿锦衣人。
墨绿锦衣人双掌齐出,同时击向柳默清漪二人,柳默向一侧跃出避开。
清漪侧过之后,却欺向那人近前。
长剑划出,这次张起的却是仙灵防壁,将自己与锦衣人圈于壁内。
这仙灵防壁能将对方力道化解三成,墨绿锦衣人善力攻,此阵法应是得力。
只是畏惧他掌上剧毒,仍以闪避为主,偶以剑挡之。
且此壁坚韧难摧,墨绿锦衣人不可再分身,只能于圈内与自己周旋罢了,自然也就无法伤及柳默。
柳默在外只见一个紫色穹窿将二人罩于其中,欲飞身跃入时,只如铜墙铁壁一般,无门可入。
这边柳权以一敌五,已是不支,柳默无奈,只得先救下柳权危急,与那五人周旋。
那五人见不敌柳默,其中两人又分身去刺柳权。
柳默心下奇道:“难道他们连父亲也不放过?不是只指向柳默一人吗?”
心中暗自思忖,已掠至柳权身侧,嗑开刺来凶剑。
这边清漪虽然攻击不力,但身法巧妙,时时以剑法逼退墨绿锦衣人。
那墨绿锦衣人见清漪甚是难缠,忽自袖中取出一个画轴,展开来时,一只眼如铜铃、口鼻凶恶、浑身墨绿的恶兽随即跳出,向着清漪直扑而至。
清漪大惊,不想在此处遇见灵兽使者。
翻身躲过一击,忙将青思唤出。
青思虽比不得赤雪,但清漪修为有限,普通人等尚可一为,此时却自知今日恐怕难敌,也只能它来助阵了。
青思飞出,化为鲲鹏大小,啄向那墨绿恶兽。
墨绿锦衣人哼道:“你亦有此灵物,可惜不是我的对手!”
“你究竟是何人?”清漪道。
“你记好了,”墨绿锦衣人冷声道,“我乃峨眉山貅方使者,死于我手下,你亦不冤。”
“为何几次三番只要取他性命?”清漪只道。
“他?那个姓柳的小子?”貅方使者道,“要他性命的,可不是我。我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何人与你钱财?”清漪道。
“这可不能告予你,坏了规矩。可惜你命运不济,这小子是个短命的了。”貅方使者道。
清漪还待再问,那人已长身掠起,一掌击来,口中道:“你到阎王殿去问吧。”
清漪侧身避过,只觉掌风过处,灼热逼人。
那边青思与那恶兽斗在一处,那恶兽扑咬跳跃皆极勇猛,好在青思居高临下还有些优势,但也是险状频出。
貅方使者连着十几掌向清漪劈至。
掌风极是凌厉,便是荒灵阵法之剑气,亦不能护得周全。
清漪全无力招架,只靠身法躲避。
瞅得机会,亦以长御剑法攻向貅方使者,只是那人身法亦是灵活,不能伤得。
那边青思与那墨绿恶兽亦斗在一处。
青思方才长成,初次参战,力道、速度、应变皆不及,那墨绿恶兽却是身经百战,甚是狡诈,每每寻青思飞起之时扑向清漪,其势亦极迅速、其击亦极凶猛。
貅方使者亦是招招狠辣,直取清漪要害。
两相夹击下,清漪已是窘态毕现。
柳默已将五人尽皆擒获,再看清漪时,见她被那貅方使者逼得毫无还手之力,心中自是焦急,向清漪大喊:“清漪,快撤了障壁,我可助你!”
清漪闻得他声,心道:“今日我若毙命于此人手下,他必不能幸免。”
思及此处,抖开长剑,不再闪避,反而迎掌而上,直刺那人掌心。
那人不料她有此一着,忙撤掌时,已慢了半拍,掌沿被剑身所伤。
貅方使者吃痛,心中大怒,驱动全力,掌力轰雷再次攻至,清漪忙闪身避开。
那墨绿恶兽随即扑至,清漪仍然闪避开来。
如此又纠缠几个回合,那貅方使者见她只是闪避,甚是焦躁,喝开墨绿恶兽,大喝一声,双掌齐出,掌风过处,凛冽如刀。
不料此次清漪却不闪避,待他至近前,手中长剑径直刺出,正中他左胸,身上亦硬受了他毒掌之力,剑柄便撒了手。
毒气迅速侵入肌肤血肉,清漪只觉视线有些模糊,忙自行封住各处大穴。
那人中了剑,却并未立即倒下,右手将刺入胸前的剑一把拔出,提着淋漓鲜血的长剑,慢慢走向清漪。
青思见清漪不支,忙回身扑向貅方使者,貅方使者挥剑砍去,青思侧身避过。
柳默在外已见清漪身受两掌,心急如焚,然而几次欲进,这紫色障壁却坚韧难入,此时又见那人提剑欲刺清漪,一时急火攻上,呕出一大口鲜血。
柳权忙扶住他:“她已无命,你何须心急?”
柳默一把推开他:“她是为了谁才遭此厄难?你竟这样无情!”
又冷声道:“若她身遭不测,你以为躲得此劫吗?”
那墨绿恶兽见青思扑向主人,更是发恶,凶狠扑向青思。
青思只得再次跃起。
那貅方使者再次提剑走向清漪。
再看他胸前伤口,血迹正在迅速凝固,脸色亦不似先前苍白。
不想他竟有此异能!
清漪大惊。
此时手中已无剑,毒性扩散已然让她站立不稳,眼前血迹又让她无法自控,连放针的力气也没了,更无法驱动法力。
本想了结此人,纵然自己身死,无有此人,青思凭借在高优势,与柳默合力,应能阻住那墨绿恶兽。然而,不想此人竟身怀此种异能。
清漪心知今日大限已至,只恨自己不能救得他。
如今那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亦尚未寻出,此番这貅方使者已然如此厉害,分明凶多吉少,若有下次,他可还有命吗?
心中自是忧虑万重,不禁转脸向柳默处望去,见他嘴角血迹尚新,满面焦急之色,手里已然换了剑,只是恨不能入得障壁之内。
这边貅方使者已提起剑来,眼看刺下,一道白影抢来,却是青思将清漪负于背上,振翅飞起。
然而清漪障壁有限,终不能飞离。
貅方使者并墨绿恶兽再次扑至。
正危急时,忽听空中一人大声道:“清漪,快撤了障壁!”
却是桀风乘赤雪赶到。
那赤雪与青思母子连心,已然知晓情急,桀风闻得赤雪示警,即刻赶至。
此时见清漪已然无力驱动法力撤去仙灵防壁,忙自扇中唤出瀚重,瀚重口中射出一道白光,紫色壁垒纷纷破碎。
泽奎猛地扑向墨绿恶兽,桀风掌力则直击那貅方使者。
貅方使者要害处受了重伤,但他身怀异能已然自行修复。
此时见桀风掌力来到,便知道厉害,忙闪身避开。
泽奎自与那墨绿恶兽斗在一处。
柳默见紫色壁垒碎落,立时跃至青思下方,唤道:“青思。”
青思便落在他侧旁。
柳默自青思背上抱下清漪,只见她面色、手指俱已发黑。然而,清血丹已无,无力救得。
柳默此时伤心难以言表,哽咽道:“既已走了,为何还要回来!”
清漪却微微笑道:“还、以为……救不了、你……”
柳默双目落泪:“柳默贱命何足惜?如今我怎样才能救你,你快告诉我!”
旁边一人哼道:“你没见她已不能言语了吗?”
却是桀风。
那貅方使者已然毙命,头颅亦被泽奎吃下,墨绿恶兽也横尸其侧。
桀风再唤出赤雪,伸手欲抱过清漪。
柳默却揽紧她。
桀风跃上赤雪背上,对柳默道:“你要想她活,就快点儿。”
柳默便抱了清漪,亦跃上赤雪背上。
柳权在后急道:“默儿,你不可去!”
柳默望向他道:“如今她不知生死,父亲亦全然不念她一点好处吗?”
“他们、他们皆是异类!”柳权道。
“若非他们,你今在何地?”柳默道。
桀风道:“赤雪,走。”
赤雪立刻振翅飞起,不一时已在云中。
清漪昏昏睡去,一身紫色褪尽,仍是素白衣衫。
柳默惊道:“这是为何?”
“你不知吗?” 桀风冷声道,抓过他右手翻了过来,“你这小指上为何会有一点紫光?”
“不知何时有的,只是擦洗不掉,因亦无碍,并未理会。”柳默道。
桀风哼道:“这是她千里音阵法,你怎么可能去得掉?”
“千里音阵法?”柳默惊道,“这是何阵法?”
“将千里音阵法植于人身,若此人遇险,她怀中自有金环示警,凭借金环穿梭急速可至。”桀风道。
柳默闻此缘由,不觉心中大震,怪道每有危急,她总能赶至。
又道:“为何她每次出现皆着紫衫,如今又褪去?”
“她在那阵中遍布绛石苏之花,穿梭之时,光影有变罢了。”桀风道,“如今她中毒已深,千里音阵失了元神,已然自行消失……”
说罢细看清漪情状,此时黑色愈深,想是毒性仍在扩散,不由得急道:“赤雪,再快点儿!”
柳默抱紧清漪,亦是心急如焚。
到得青罗峰,直奔流霜林雪松处。
柳默看时,正是上次寻至之地,知自己所想无差,果然是这里!
桀风率先跳下赤雪,却不见雪爷爷影子,放声叫道:“雪老头,快出来!”
等了片时,仍无回音。
忙取出兽骨萧竹扇,放出瀚重并奇虎。
瀚重凝神嗅了片时,朝东奔去,奇虎便纵身跟上。
柳默见了奇虎,却是那日天齐山救了自己的那只大虎,心中方明了——原来是桀风。
雪松枝叶茂密,遮天蔽日,柳默怕地面阴湿,将清漪抱至大石之上。
如今已是暮春天气,阳光中隐隐透出些暑热气息,然而,清漪却浑身冰凉。
桀风再看清漪面色,更是黑重,又不见奇虎回转,便跃上那树梢上张望。
约莫过了一袋烟的功夫,方见奇虎负着雪爷爷纵跳奔来,忙跃下来迎上,口中道:“你这死老头,好好地不在家呆着,跑哪儿去了?你是想害死她吗?”
雪爷爷远远听得他这么一串话,道:“今日怎地这般聒噪?”
心中已知清漪不妥。
待至大石旁,忙近前来看。
只见清漪面色、手指皆已透着乌黑,撩开衣袖,臂上亦是如此,忙拿过手来与她把脉。
“如何?”
旁边桀风急道。
雪爷爷细细把过脉,知是那日勤羽所中之毒。
再解了前襟看她胸前掌印,沉吟道:“那人掌上力道甚是了得,她同时挨了两掌,如今毒性已然深入肺腑……”
桀风紧皱了眉道:“你只说如何救得。”
“如今那解药配方我已有了,只是要制出这解药须十日以上。”雪爷爷道。
“什么?”桀风大惊,“她怎么可能等得了?”
柳默闻言,更抱紧了怀中清漪。
桀风抢到雪爷爷身侧,盯着他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雪爷爷道:“上次不是还余有一颗清血丹吗?与她服下,或许还能一为。”
桀风便欲去清漪袖中寻清血丹,柳默却哑声道:“不必寻了,清血丹、已经没有了……”
“什么?”桀风惊道,“哪儿去了?”
柳默道:“怪我大意,先中了那人毒掌,清漪她……”
话尚未完,桀风怒道:“都是为了你!今日我便杀了你,了了她的劫数!”
话音未落,一掌劈出,掌风如刀。
清漪昏昏中闻得桀风此言,心中大急,只是略睁开眼,却动弹不得。
桀风掌力已劈至柳默面门,那柳默亦不闪避,雪爷爷伸手来格开:“哎呀,清漪还没死呢,你是想她死快点儿吗?”
桀风忽见清漪睁了眼,正望着自己似有话要说,忙蹲至她身侧:“清漪,你怎么样?”
清漪用尽力气,却只微微发出一点声音:“桀风、别、怪他……”
桀风冷眼看柳默:“我不伤他就是。”
清漪方才听得雪爷爷之言,知自己今日恐怕难逃死劫,对桀风道:“找出、那个公子,替、我照顾、他……”
桀风面色戚然:“你自己来照顾,我可不管这种事。”
“腾”地起身来一把揪住雪爷爷衣襟:“还不快想想办法,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她魂飞魄散吗?”
柳默闻言大惊:“什么魂飞魄散?”
桀风怒瞪向他:“还不都是因为你!”
推开雪爷爷又举起掌来作势要击向柳默。
清漪急忙竭力喊道:“不要!”
桀风怒哼一声,放下了手。
柳默耳边还不断回响着桀风方才的那句话,又追问道:“你刚刚说的魂飞魄散,究竟是什么意思?”
桀风仍是怒瞪着他:“什么意思?你可知道她……”
突见清漪猛地呕出一口黑血,断了话语蹲到清漪身侧:“清漪!”
清漪向他微微摇头。
桀风便知她不愿自己多言,恨声道:“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是只想着他!”
清漪微弱的声音道:“我、已经……太累了……”
望着柳默,又道:“我若、在……一日,必与你……纠缠、一日……”
一时又说不出话来,喘了一回方接着道:“如今、也好……你、忘了我,好好……”
柳默见雪爷爷束手无策,又听清漪说出这般话语,知清漪今日只怕不能救得,又痛又悔,已然泪下:“为什么要回来?就让柳默自生自灭罢了。我不过是他的一个影子,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傻……”
清漪却不再言语,只默然望着他,也许这便是最后一眼……
桀风立身而起两眼直瞪着柳默,冷哼道:“时至今日,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何事?”
柳默只觉他话中似乎另有其意。
“她如此生死不顾,你却只当是为了谁?”桀风道。
“自是为了柳默……”
柳默叹道。
“柳默又是谁?”桀风道。
清漪急道:“桀、桀风!不、不可……”
桀风向清漪道:“你一心只为他,他却如此糊涂!”
“这究竟何意?”柳默奇道。
“我今日便告诉你,好叫她死个明白!”桀风道。
清漪缓缓伸出手来,欲扯住桀风衣角,却未能够到。
桀风望着清漪:“我知你意,他若不知,自会忘了你,好自己逍遥快活是吗?你什么时候能想想你自己?”
转头又对柳默道:“你方才说,你与谁相似?”
柳默叹道:“何须再提此话,我并不在意她心中有谁……”
桀风直盯着他,冷声道:“她死了也是冤死的!”
“什么?”
柳默只是不解。
桀风缓声道:“长离、就是你柳默,你可知吗?”
且说清漪来至莲姨处。莲姨道:“怎地一去这么些日子,可有何事?”清漪便将柳默寻至青罗峰之事、秦老夫人之病并今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