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陈前缘骨肉是祸根,救唐女身陷隔天石
柳默清漪听得柳占将唐门几十口人尽皆杀害,逼问情由,得知他投敌、谋朱重、筹银害命种种不堪,直听得身子发颤,脊上发凉。
柳占道:“我、我已知错,求二哥救我!”
“住嘴!”唐素秀喝道,“他们今日也是个死!谁也别想活!”
“唐姑娘,”柳默对唐素秀缓声道,“他做下如此恶事,确是罪孽深重,你要他性命与你唐家洗冤雪恨,柳默绝不会阻拦。”
“我自是要杀他!”
唐素秀恨声道。
柳默长叹一声,对唐素秀道:“只是有一件事,容柳默问他一回。”
“你便问来!”唐素秀冷笑道。
柳默对唐素秀一揖,双眼直盯着柳占,缓声道:“三弟,你如何识得那恶兽使者?”
柳占闻得此问,一时语塞,只道:“只是路上偶然遇到……”
“你是何时何日在何处遇到?”柳默道。
“这、”柳占望了望柳默,“不记得了。”
柳默仍直盯着他:“那我再来问你,那日柳府遭难,那个墨绿锦衣驱使恶兽的貅方使者,你可识得他吗?”
柳占忙道:“不、不、我不认得他……”
柳默望着柳占缓缓道:“这两人皆能驱使恶兽,你敢说没有半点儿关系?事到如今,你还不认?”
柳占仍道:“确实不认得……”
柳默叹道:“既然你不认得,我也没什么可问的了。”
向唐素秀道:“唐姑娘,由你处置便了。”
柳占忙大叫:“不要!是我错了,二哥千万救我!”
柳默道:“你错在何处?”
柳占望了望怒目瞪着自己的唐素秀,向柳默道:“我不该让那个貅方使者来柳家闹事。”
柳默听了跟柳占一起在唐家作恶的是一个恶兽使者,是以揣测是否与那天夜里袭击柳府的貅方使者有关联,没想到柳占竟然亲口承认!
柳默闻得他此言,又惊又痛:“那貅方使者真的是你找来,让他袭害柳家?”
柳占道:“虽然是我找了他来,可是柳家并没有什么大的损失。我现在也知道错了,求二哥救救我。”
“没什么大的损失?”柳默痛声道,“你知不知道,娘子她为救柳家身中剧毒九死一生?柳默也差点死在貅方使者的剧毒之下?”
柳占闻听便瑟瑟不敢言语。
柳默厉声道:“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柳占偷眼望了望柳默,低了声道:“因为父亲他只一味要你、只一味要你继承柳家,我气不过,所以才……”
柳默已是愤懑满腔:“所以、你是针对柳默了?”
想起自己多次遭劫,心中更是不寒而栗:“难道我几次遇险险些丧命,也是你所为?”
“二哥你修为深厚,次次不是都逢凶化吉了吗?”柳占道。
“真的是你!”
柳默只觉心中一阵剧痛,深吸了一口气方又道:“那些人围攻柳默之时,你却在何处?”
柳占瑟缩道:“第一次时、在、在林中树后,后两次只、只在慕州等候消息。”
“好、好、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柳默冷笑道。
“不、不是,我并不是一定要害你的。”柳占忙又辩解道,“我也曾让你跟二嫂远走高飞,你们若不再回来,便无事了……”
柳默细细想来,忆起那日柳占来自己馨兰苑之事。
怪道极少踏入馨兰苑的他那日特特拿了酒来与自己对喝,又说得那些话。
柳默叹道:“你真是无处不用心哪……”
忽忆起一事,望着柳占厉声道:“这么说来,让曹知府到锦水捉妖,放火烧了锦水居所的,也是你吗?”
柳占闻他此问,一时低头不语。
“快说!”柳默喝道。
柳占顿道:“我只是、希望你们离开慕州,并非真要害你们……”
柳默点头冷笑一声:“你还如此顾念我们,真是要多多感激你了!”
恶兽使者为何会夜袭柳家已然明了,原来并非施毒之人所为。
但是却有一点:那个貅方使者手上的剧毒与那天在柳府袭击自己和娘子的施毒之人所用是一样的毒。
当日施毒之人恨娘子解了他的“百鬼沙”,也就是说他才是真正制毒的人。
那么他百鬼沙的毒怎么会在貅方使者手上?
难道……
这个可怕的想法再次让柳默不寒而栗。
他走近柳占,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貅方使者掌上之毒就是百鬼沙,所以那个会施百鬼沙的人也是你找来要害我柳默的吗?”
柳占已是满头冷汗:“我、我错了。二哥救我这次,我绝对不敢了。”
柳默摇头向后趔趄两步:“你为了杀我柳默,竟然如此无所不用其极,这天下还有你不敢的事吗?”
“我真的再也不敢了!你一定要相信我!”
柳占直道。
柳默望着他,从前种种在脑海中翻滚不停,越是细想,越是心惊。
自己几次遭逢毒害,原来竟也都是柳占所为。
勤羽当时在锦水居所中毒之事,应该也是受了柳默牵连。
再想到父亲突然病倒,也是中毒所致,不由得一阵寒颤。
向柳占道:“我再问你,父亲中毒卧床不起,是不是也是你?”
柳占直摇头:“不是我!”
“真的不是你?”柳默道。
“真的不是我!”柳占道。
“好,就算不是你。”柳默道,“那么当日父亲所中亲肤散,是不是你?”
柳占低着头:“不、不是……”
“还是不认是吗?”柳默道,“我再问你,这毒为何特特涂在手腕处?此毒究竟想害谁?”
“这、我、我亦不知……”
柳占只道。
唐素秀在旁哼道:“你以为只道不知便能瞒天过海吗?可惜他所猜所言无不是实!就是你给自己的亲爹下了百日风华之毒让他天天等死,自己袭了大将军之位。又在后廊与人定下毒谋要在他们二人离开柳府之前害了他们。难道不是吗?”
柳占惊惧地望着她:“你、你怎么知道?”
唐素秀哼道:“我早已知你禽兽之心,可恨未能早日揭穿你,以致遗祸我唐家……”
说着又已愤怒满眼。
柳默闻她此言,长叹道:“柳占,你还有何话说?”
“我、我……”
柳占瞥了柳默一眼,望了望怒瞪着他的唐素秀又低下头来,嗫嚅一回,不知作何辞。
“怎么?你那些险恶用心,竟然说不出口吗?”唐素秀在旁冷笑道,“你既想得出、做得出,如今怎地?不敢说了吗?”
柳占略略斜眼看她,不敢作声。
“你还有没脸的时候?真是奇了!”唐素秀又冷声道,“我来替你说吧!”
柳占惨白着脸,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来。
“你之所以这么做,不过就是想借这毒毒死了你二哥二嫂,再借他们的手杀了那下毒之人,一举两得。”
唐素秀啧啧两声,又道:“你算计得多好?料理得多干净?”
柳默清漪在旁已俱听在耳里。
柳默长叹痛声道:“在你眼中,我们皆是该死之人了?!”
“不、不是……”
柳占欲待分辨两句,却再难圆其说。
此时无言以对,又是穷途末路,略顿一回,又向柳默道:“二哥,我已知错了,你、你救救我吧,我一定会改的!”
柳默望着他怒道:“你与了他们多少银钱?”
“勐颌律、就是百鬼沙毒人,他收了我八百两,貅方使者三百两,驹方使者收了五百两。”
柳占此时便也答道。
“你何来这许多银钱?”柳默道。
“父亲与我的别院,我典给了别人。”柳占道。
“别院?不是输与他人了吗?”柳默道。
“那、那是我让奉先编的谎话。”柳占道,“只是希望父亲看我真心悔过,或许他会改变主意,所以……”
柳默摇头叹道:“你早已谋算深远,我柳家怎会有你这样奸猾之人?”
又道:“这些人皆非常人,你在何处寻得?”
“那勐颌律是霍云剑在西域识得,引荐给我的。貅方使者是勐颌律寻来。”柳占道。
“霍云剑?”柳默惊道,“难道兄长之事,也是你所为?”
柳占望了望唐素秀,瑟缩一回,未敢回言。
唐素秀红镰顶住他下颚,冷声道:“再敢有半字不实,就一刀一刀割下你的脸来!”
柳占一边向后缩一边颤抖道:“我说、我说,是我、是我……”
柳默只觉身子发颤,心中疼痛难抑,痛声道:“真的是你?”
柳占磕头至地:“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柳默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问出一句:“父亲那般惨死,难道也是你吗?”
柳占已是冷汗直流,一个劲磕头:“都是我的错,我真的知道错了……”
柳默手指着他,全身寒颤:“你、竟如此狼子野心,他们、他们可都是你的至亲哪……”
言之此处,已愤懑难言,捂住胸口,一口鲜血已然呕出。
清漪在旁见状大惊,忙扶住他,急道:“相公!”
眼见了鲜血,只觉身子僵硬,忙紧咬下唇,缓过心神。
柳默抬眼望着她,轻轻摇头:“我、没事……”
清漪亦望着他,眼中尽是怜惜之色:“相公……”
柳默向柳占又再问道:“那勐颌律已死,驹方使者你又如何寻来?”
“他是先前那个貅方使者的师弟,是、是我让奉先拿了貅方使者的信物去峨眉山寻来的。”柳占道。
柳默不免奇道:“我已如你所愿离开慕州,再不会与你争抢,为何又特特地去寻了他来?”
“你们虽离了慕州,二嫂她、”柳占瞥了瞥清漪,“却常来柳府,我……”
“说下去!”
柳默喝道。
“我不是她对手、不得自由,所以想、想……”
柳占只是吞吞吐吐。
“你原想让他来克制你嫂子的,是与不是?”
柳默沉声道。
柳占道:“上次那貅方使者二嫂便敌他不过,是以又去寻了他师弟来……”
清漪在旁闻听惊叹道:“你、你竟用心如此!”
柳默摇头叹道:“没想到、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泯灭人性!在你眼中,父亲、兄长、娘子还有我柳默,我们竟然全都是你的阻碍、全都该死!就连助了你的霍云剑、勐颌律你也每一个都要置于死地……”
柳占听到这里,忽然眼中怨毒,恨恨道:“那个勐颌律本就该死!他只一味贪婪,完全不知满足,时常威胁敲诈。那些银子都是我辛辛苦苦弄到手的,凭什么让他占了去……”
“住口!”
柳默喝道。
抬起手中玉笛点着柳占,手已是颤抖不止。
“你弄到手的?你怎么弄到手的?兄长待你,哪一点不到?父亲对你,多番苦心你全然不念!只为一个柳府将军之位、黄白无用之物,你、你究竟做了多少禽兽之事?你……”
柳默只觉呼吸难出,眼晕目眩,险些栽倒在地。
清漪忙扶住他:“相公!”
柳默缓过心神,脸色已是惨白,向唐素秀道:“是我柳家有负你唐家,你今日杀了他,柳默绝无半句微词。”
唐素秀冷声哼道:“这个禽兽我自是要杀,只是今日你们两个也别想活!如今皆已说明,你们也该死而瞑目了,还不快自行了断!”
清漪站到柳默身前,对唐素秀道:“对不起你的,是我。你要我性命,便与你!”
“好,那就快动手吧!”
唐素秀哼道。
柳默拉住清漪:“这与你无关。”
又对唐素秀道:“是我柳家欠了你的,柳默来还,与她无干。”
“你们俩不必争了,因为你们两个都要死!”
唐素秀只哼道。
清漪道:“如今你妖魔附身,这妖魔要取你之心加害于你,待我与你除了此妖,自会赔你性命!”
说着已飞身向唐素秀攻出一击。
柳默亦随着跃起,玉笛刺向唐素秀。
唐素秀却并不闪避,清漪柳默忙硬生生收住。
“既然你二人皆不肯就死,且待我杀了这禽兽,再与你们分说!”唐素秀道。
说着举起手中血红镰刀,斩断吊着柳占的绳索。
柳占掉落在地,面朝着地面。
唐素秀抬起红镰将他勾住,翻过身来。
那柳占吃痛,已然大呼出声,直叫:“二哥、救我!二嫂、救救我!我、我一定会、会改……”
唐素秀举起红镰直挖向他心窝,忽被一人架住使力不得,定眼看时却是柳默一根翠笛横在红镰之下。
柳占此时死里逃生,已几乎瘫软在地。
“怎么?你还舍不得他死吗?”唐素秀哼道。
“我与他虽为兄弟,亦有血海深仇,不如让柳默来吧。”柳默道。
唐素秀冷眼看他,袖中取出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递与柳默:“好,我可看着呢!”
“不要!”柳占惊恐道,“二哥,饶了我吧!”
柳默伸手欲接过,一人却已上前将匕首抢在手中,却是清漪。
“娘子!”
柳默惊道。
清漪对柳默道:“我知你不愿唐姑娘受那转世轮回之极刑,我又怎会让你作下这样的冤孽?”
柳占再如何不堪,究竟是相公之亲弟,若他自己真的亲手杀了柳占,今后将如何面对自己?
言方落音,清漪已将匕首刺入柳占胸中。
鲜血迸出,清漪忙撤身跳开,银针刺向指尖。
柳默见她神色,知她畏血之症发作,忙跃至她身侧将她拥过。
柳占受了一刀,痛楚难忍,身上却仍绑着绳索,手脚皆不能动,其痛自不用说。
柳默不忍看他情状,转过头去闭上了眼。
唐素秀望望地上柳占,复回头对清漪柳默道:“他已无命,如今该你们了!我虽不是你们的对手,却有人能制住你们。”
言罢对体内红衣女子道:“出来吧。”
红衣女子便自她体内现身出来。
双脚落地,举着血红的长镰刀,先悠悠地伸了个懒腰:“你们聊完了,可该我了。”
伸完懒腰,踢了踢地上柳占:“你可够恶的,什么事都干得出啊。就该一刀一刀剐了你,可惜她手快,让你死得太舒服了。”
柳占吃痛,兀自在地上哼着,只是声音已很微弱。
红衣女子转而又笑道:“不过,多亏了你啊,我总算找到合适的心了。等我修成恨海荒天之术,也给你点柱香吧。虽然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到底是托了你的福。”
侧过头来看了看柳默清漪,又盯着清漪看了一回:“怪道她说你是妖女,你果然不是人。”
忽又“咦”了一声,奇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怎地连我也认不出?”
清漪看她一身艳红,眉眼亦是妖艳,冷声道:“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
“你认得我?那你倒说说,我是谁?”红衣女子笑道。
“不过是一株曼珠沙华罢了。”清漪道,“你修炼的是什么邪法,要生食人心?”
“不错不错,果然认得我。”红衣女子闻她所言点头笑道,“她是自愿与我的,我可没逼她。”
清漪对立于红衣女子身后的唐素秀大声道:“唐姑娘,她是要害你性命,你快离了她!”
“她与我报得深仇,我自愿与她性命人心,有何不可?”
唐素秀却淡然道。
“你、你就算不顾及自身,难道安儿也不管不顾了吗?”清漪急道。
唐素秀闻她提起柳安,心中自是悲楚,脸上现出哀戚之色。
红衣女子亦不回头,却是对她道:“你后悔了吗?”
唐素秀又扬起脸来:“你若做到,我必守诺!”
“如此便好。”红衣女子点头笑道,“不过比起杀了他们,我倒有个更好的法子。”
“什么法子?”唐素秀道。
“我曾在东海之端得一颗奇石,名唤隔天石。能锁人身形,那石中每隔一个时辰便起一次风霜雨雪,每隔四个时辰便重复一次。”红衣女子道,“进得这石中,便再高强的法力亦全然无用。虽难受无比,却又不能立时死去,使石中之人分分秒秒受此酷刑,直至力竭而死。”
说着踢了踢脚边的柳占:“本来他挺合适的,不过既已死了,那就罢了。如今还剩了这两个,不如送我来试试这隔天石威力如何。”
“也好。”唐素秀点头道。
红衣女子对清漪柳默笑道:“你们可听到了,我可要动手了。”
话音刚落已然向清漪疾奔过去,手中红镰挥出,直斩向清漪腰间。
清漪见她来势迅猛,忙向后跃出。
柳默长笛点出,刺向红衣女子右手手腕。
然而这笛毕竟短些,那红衣女子将红镰倒钩回来,看看便要砍中柳默左臂。
柳默忙抽笛先挡住这一击。
笛镰一接,只觉红镰上劲道猛烈,忙又向后退出几步。
清漪在旁见那红衣女子攻势,忙驱动银瀑阵法,将一层白光罩住柳默。
这银瀑阵法可以柔化刚,将对方攻击劲道消除三至五成。
红衣女子见她发出这阵法,笑道:“原来你修的是这个?这原是以剑使出,为何你只执一根树枝,连一把剑亦无吗?”
“刀剑伤人,草木有情,有何不可?”清漪道。
红衣女子微笑点点头:“你倒有点儿意思。你究竟是什么花妖?怎么是颗石头发的芽?”
“与你无关!”清漪道。
“不说也罢。”红衣女子道,“既你与石有缘,这隔天石正好做你的坟墓。”
红镰挥起,又向清漪逼至。
清漪见她来势汹汹,红镰又是五尺长柄,便仍展开长御阵法,八尺以外驱动剑气,刺向红衣女子胸前。
红衣女子见她剑气迅疾凌人,忙舞开红镰,张起一道红色影壁挡开袭来剑气。
柳默亦将长笛刺出,那红衣女子将红镰来挡,柳默已觉她镰上劲道消得一些,不似方才那般吃力了。
那红衣女子红镰横扫柳默,柳默闪避开来,她顺势又挥向清漪。
清漪闪身避开,跃至柳默身侧,随即张开千华散阵,覆于自身并柳默身上。
这千华散阵遇草木而兴威,与清漪、柳默手中树枝、长笛正相应和。
清漪手中树枝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圈,自圈心中长出拳头粗细的绿藤,向红衣女子缠去。
柳默亦跃身而起,长笛刺出、直指红衣女子左腕。
红衣女子见那绿藤吐出,尚未及眨眼已到眼前,直卷向自己手中血红镰刀。忙舞动镰刀,欲劈开此藤。不料此藤甚是坚硬,竟未断开。
那边柳默长笛已至,忙撤了手。
清漪收回绿藤,将红镰带回手中。
红衣女子失了得意兵器,忽然大笑道:“好!难得遇到这样的对手!今日玩得很开心!”
“我们并不会伤你,只要你放了唐姑娘,你便自去吧。”清漪道。
“口气还不小。”红衣女子笑道,“这个姑娘的心我中意得很,还真要定了!”
说着自腰间解下束腰锦缎拿在手中。
再看她腰间,尚薄薄地束了一层黑色宽带。
红衣女子右手执锦缎一端抖将开来,那半尺锦缎忽化作六七尺长宽,飘离地面七八尺高。
红衣女子跃起身来,立于锦缎之上。
双手扬起,锦缎中所绣的一只金色凤凰展翅飞出,口中喷出烈焰,卷向清漪柳默二人。
清漪见状忙收了千华散阵,与柳默各向一侧跃开。
清漪虽也习得火咒,且近来随雪爷爷亦将此咒又再深修一回,只是与这浴火凤凰相比,实是难以抗衡。
那金色凤凰在空中绕翔,不待清漪站稳,已又喷出一团烈焰。
那红衣女子立于鲜红锦缎之上,金色凤凰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金色光环,烈焰亦红艳灼人,唐素秀在旁直看得目瞪口呆。
柳默见清漪危急,忙借树跃上,长笛刺向锦缎上的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将长袖拂开,那红袖忽亦化作三倍大小,劲风扫出,柳默被迫落下。
清漪见这红衣女子甚是了得,只怕自己与柳默胜不了她,便不愿与她再纠缠下去。
心下思忖一回,疾步掠至唐素秀身侧,伸手拉住她:“快走!”
唐素秀却欲将手抽开,清漪紧握她手:“安儿还在等你,他不能没有娘亲!”
唐素秀闻得此言忽然泄了劲,任清漪拉着奔至柳默近处。
那金色凤凰已然又将烈焰喷向三人。
清漪立即张开仙灵防壁,一道紫色障壁将那火焰隔住,将三人护在壁内。
清漪仍紧拉着唐素秀一手,另一手拉了柳默:“快走!”
三人便向西疾奔而走。
红衣女子在锦缎上见她拉了唐素秀,自袖中取出一张符咒抛至空。念动咒语,霎时红光迸出,清漪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而来,紫色壁垒纷纷破碎。
那红衣女子已自袖中取出一颗白玉般的拇指大小的石头来,又念起咒语,只见一道耀眼的白光散出,将清漪柳默罩于其中。
清漪只觉浑身如坠冰窟,身寒如三九冰冻之日,身上再使不出一点劲来。
再看柳默亦是如此。
心下知此劫难逃,忙松开拉住唐素秀的手,对她道:“一定要逃出去!”
那隔天石忽然化作一颗大石,将两人全部包裹进去。
清漪只觉忽然一片黑暗,再看不见半点光芒。
又觉北风狂虐,雪扑冷面,浑身冰冷,难以自持。
忽觉一个人紧紧抱住自己,却亦是同样冰冷。
柳默此时亦只觉浑身冰冷,口不能言,只能紧紧抱住清漪。
整个世界刹那间都全然消失,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寒风与冰雪。
两人都是一般冰冷,全然感觉不到一点温度,只能互相依偎着才能在心中微微泛起一丝暖意。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皆已冻得几乎失去意识。
忽然冰冷的感觉慢慢消失,身体渐渐暖和起来,柳默试着开口唤她:“娘子……”
果然闻得自己声音,清漪亦唤他:“相公……”
“你怎么样?还冷吗?”柳默忙道。
“不觉得冷了,你呢?”清漪道。
“好多了。”柳默亦道。
柳默伸了伸手脚,已能活动。
只是这里四壁皆是厚厚的石墙,且恰能容下两人而已。便是想蹲下坐下,亦是不能。
柳默遍寻一回,全然不见有何出口。
“不用找了,这隔天石便是另一重天,我们已经出不去了。”清漪道。
“或许有些法子,且寻寻看。”柳默道。
伸手再去四处摸索。
袖中青思无声无语,清漪将它取出,它扑棱着翅膀飞起,却只是碰到四处的石壁而已。
忽然一阵狂风刮至,直扑人面。
其风力之劲,竟连呼吸也觉困难。
青思忙又飞回清漪袖中。
柳默将清漪拉了换得一个方向,然此方亦是正朝风向。
原来这风自四面八方刮来,全无避处。
柳默将清漪头遮在自己胸前,清漪果觉风力减了一些。
那狂风一刻不停,柳默渐渐觉得脸上耳内皆是生疼,只咬牙强忍着。
想那红衣女子曾言,此隔天石中每隔一个时辰则风霜雨雪轮换一次,四个时辰后又重复再来。
看来这狂风要足足刮上两个时辰,而下一个便是霜了。
又想起她曾道:“便再高强的法力亦全然无用。虽难受无比,却又不能立时死去,使石中之人分分秒秒受此酷刑,直至力竭而死”,不由得忧心难抑。
清漪心中亦自明了此番只怕无法逃得。心中更是担忧唐素秀不知现在是何情状,那红衣女子莫不是真要取了她的心吗?
一时又后悔自己没早些杀了柳占,以致遗祸至此!
终于狂风渐渐歇去,又恢复了寂静的深深的黑暗。
柳默又试着摸索寻找,试图找到一点点希望,然而一切只是徒劳而已。
自己倒还罢了,清漪也要陪着自己在此承受这无休无止的折磨吗?
清漪若身死在此,就再也……
柳默回身将清漪紧紧拥住,哑声道:“娘子,你害怕吗?”
清漪摇摇头,轻声道:“比起生死相隔,如今我们两人仍在一处,只有幸福,怎会害怕……”
柳默轻抚她头发,有些哽咽:“是,我们还在一处,没什么可怕的……”
两人静静拥得一时,忽然寒气顿起,冷气侵肤。
这寒冷与方才冰天雪地之冷又不同。只觉细细碎碎的寒气一点一点侵入肌肤,渐渐深达骨髓,又渗透到更深更深的地方,让人自心底发颤。
柳默紧紧抱住清漪,清漪亦紧紧环住他。
虽已感觉不到对方一点点的温度,但已觉心中渐渐温暖起来,似乎亦并不那么难捱了。
霜寒捱过,便是暴雨。
那雨点不知有多大,只觉打在身上生疼,雨脚密集得让人无法呼吸,只眨得两下眼,两人浑身皆已透湿。
柳默紧拥着清漪,将身体前倾,为她挡住一些雨脚,自己则完全暴露在外,任暴雨肆虐。
暴雨歇后,两人已甚觉疲累。
石内全无一点光,柳默看不见清漪如今是何模样,然而只觉她身子已开始微微发颤。
忽觉冰冷之气袭来,北风刮面,柳默忙将清漪抱紧。
冰雪之气越来越重,两人又皆是浑身透湿,更是苦不堪言,已不能言语,只在冰雪之中紧紧相拥。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皆不曾睡得,又饥渴难耐,已渐觉力竭。
清漪心中常常想起唐素秀,忧心她不知如何了。
“她定能吉人天相,娘子不必太忧心了。”
柳默自是安慰她。
柳默此时心中所忧,却无法对她开口。
清漪忽缓缓道:“相公,若再去得那终忆城,你便说了那个字吧……”
柳默闻言,心中凄然:“从前不知,害你至此,此次我再不会食言了……”
清漪叹道:“你何苦再受那般苦楚?我若身死这隔天石中,就、就再不能……”
柳默缓缓伸出手来轻抚她的脸颊,这才发觉她脸上已泪痕斑斑,不由得也落下泪来:“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一定会找到法子与你重聚……”
清漪道:“世上并无此法,我不要你再受那样的苦楚。况今之祸端,恐怕终是我逆天之行的恶果,我一人承受已然够了,却连累你至此,怎能再让你……”
“世上自有贪恶二字,与娘子何干?”柳默道,“不论如何艰难,我必然永远与你一处,既有你,何来苦楚……”
清漪道:“这隔天石只怕已将气息尽皆隔断,连瀚重也找不到我们……”
柳默截住她道:“如今且莫说这样的丧气话。或许我们命不该绝,能出了这里呢!”
将她脸上泪痕轻轻拂去,笑道:“我前日种下的几样蔬菜只怕已经发芽了,我还得回去给它们除草施肥呢。”
清漪见他如此,便也勉强笑道:“那鹤红花也该浇些水了。”
两人方又说得几句,忽然狂风乍起,柳默忙将清漪护住。
狂风过后,寒霜侵入,如此循环不断,两人便在隔天石中互相依偎,熬着时日。
又不知过了多久,柳默已觉有些站立不住,怀中清漪亦已言语不得。
柳默望着眼前的一片漆黑,深沉如海,心中自是悲楚:难道清漪她、真是难逃此劫吗?
不由得又将她抱得更紧些。
慢慢地,柳默只觉自己已无法睁开眼来,有时候意识也忽然飘到不知何处去了。
想唤清漪一声,却全无一点力气,勉强略略睁开眼来,仍不过是一片深深的黑暗。
怀中清漪一动不动,柳默心中悲伤难抑:“娘子,我一定会找到那个方法,一定……”
终于一无所知、被这黑暗尽皆吞没……
柳默清漪听得柳占将唐门几十口人尽皆杀害,逼问情由,得知他投敌、谋朱重、筹银害命种种不堪,直听得身子发颤,脊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