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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劫后生妯娌聚野村,战中识曼珠定明溪

44.劫后生妯娌聚野村,战中识曼珠定明溪






唐素秀呆望一时,忽然侧头对红衣女子道:“你要我的心,现在就可以。”
红衣女子望望她,只道:“你如今是他的了。”
“你不修你的恨海荒天术了?”唐素秀道。
“自然要修。”红衣女子道,“只不过,我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
“什么事?”唐素秀道。
红衣女子妖冶张扬的脸上浮现出淡似一抹又莫明沉重的伤情:“我有一个承诺,必须要完成。”
“承诺?”唐素秀道。
红衣女子不再回答,却道:“你为什么这么恨他们?”
“谁?”唐素秀道。
“那个刚死的男人。对了,他叫什么名?”红衣女子道。
“柳默。”唐素秀道。
“对,就是柳默和那个石头女人,不、是石头的什么东西。”红衣女子道。
唐素秀道:“我本该嫁的是那个人……”
“谁?”红衣女子道。
唐素秀道:“柳家二公子柳默……”
红衣女子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我若嫁的是他,怎会有此恶孽?柳家不会衰败至此,我唐家亦不会横遭灭门之祸……”
唐素秀说着又落下泪来。
红衣女子道:“难怪你要他们死。不过,前面在树林里听来,那个柳占可谓心狠手辣、坏得透透的,你就算真嫁了那个柳默,他迟早也是死在柳占手里,柳家唐家还是一个都保不住。”
唐素秀瞪着她:“你、你胡说……”
“我哪里胡说了?”红衣女子道,“单他们前面说的,柳占就害了柳默多少次?几次派人袭击他、还下毒害他,啧啧,亏他,这都没死。看这样子,他能活下来跟那个石头女人恐怕颇有关系,要不然他肯定早就死了,还成什么亲?柳占很可能早就把你盘算在内,最后你还是嫁给柳占这个坏种。”
“凭什么?”唐素秀眼中带泪怒吼道,“凭什么我就该是这样的命?凭什么我唐家那么多人就该这么冤死?”
“这得问那个坏种柳占啊,我怎么知道?”
红衣女子伸了个懒腰:“算了。我在冥河岸边柳占这样的恶人看得多了,算不得稀奇。这种事我才懒得管。”
忽又收回手来捂住左肩,被桀风打伤的地方还甚是疼痛。
于是对唐素秀道:“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四周看了看,见不远处有一块平整的大石,便道:“那边有块大石头,正好,走吧。”
唐素秀瞪了她一回,便也跟着她来到大石旁。
红衣女子踏上大石,盘腿坐好,调息运气,修复方才桀风掌击伤势。
调息罢了,睁开眼来,已是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对呆坐一旁的唐素秀道:“我去找找有什么可吃的。”
转身欲跳下大石,忽瞥见旁边一棵半人高的植株,枝叶青翠,梗呈绛紫,不觉细看一回,忽笑道:“原来是她啊!怪道我不认得,这世上恐怕只得几株罢了!”
又看看唐素秀,道:“难怪你输给她,并不冤枉。”
唐素秀奇怪地望着她,不解道:“什么?”
红衣女子望了望崖上小木屋,叹道:“他们能有今日,实是不易……”
唐素秀只一脸不解。
红衣女子指着绛石苏对她道:“你可知这是什么花?”
唐素秀摇摇头。
“这花名唤绛石苏,五百年方得一颗种子。其种如石,只得有缘人种之方能发芽,若无缘而种,便如种石子一般,断不能发芽。”红衣女子道。
“怎会有这样的花?”唐素秀奇道。
“这还非它奇异之处。它既发芽,若无魂,亦不能开花结子。”红衣女子道。
“魂?什么魂?”唐素秀道。
“就是人死后的魂魄,那魂魄入得绛石苏株内,与它同为一体,共享天地日月,五百年后可修得人身,再修八百年,便可飞仙了。”红衣女子道。
“此花竟有这般奇能?”
唐素秀更是惊奇。
红衣女子点点头,又道:“只是,这入魂之前,却须过那终忆之城。”
说至此处,又抬头望向崖上小木屋。
“何为终忆之城?”唐素秀道。
红衣女子望了望她,转身走至绛石苏近前,缓声道:“人死之时,记忆不灭。轮回之时,皆要过那终忆城。终忆城中尽是前世苦痛之事,且比之生前所受,更痛苦几百甚至上千倍。”
唐素秀陡闻此言,惊异地睁大了双眼。
红衣女子接着道:“终忆城中更有恶鬼分分秒秒咬噬其骨肉筋脉,其痛难以言说,几乎无人受得。”
“什么?!”
唐素秀惊呼出声,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也不必这么害怕,”红衣女子笑道,“其实只需说个‘忘’字,便可不再受任何苦痛,忘却前尘所有记忆,高高兴兴去轮回了。只是……”
“只是什么?”唐素秀道。
红衣女子叹道:“也有一些人不愿忘记前尘之事,不愿道出那一个简单的‘忘’字,便要受尽这天地间至痛至苦,至骨肉皆被吃尽时,魂魄脱出那终忆之城,亦不过变成一个游魂野鬼,游荡荒野,永生永世皆不可再入轮回。”
“那、究竟会如何?”唐素秀颤声道。
“游荡至魂魄耗尽,就会永远消失在天地之间,再不会出现了。”红衣女子道。
“怎么会这样……”
唐素秀一时默然不语。
红衣女子望了望面前的绛石苏,又道:“不过,这世间尚有一解,便是入魂至这绛石苏之内,修炼成仙,与天地同寿。”
随即叹道:“飞升成仙固然是好,只是谁又能捱得那终忆城之至痛至苦?千万年岁月,出得那终忆城的,不过几人而已……”
复又望向唐素秀:“她既过得了那终忆之城,你输给她,便不算冤枉。”
唐素秀呆望着那株绛石苏花,半晌方道:“她、便是这株绛石苏花之魂?”
红衣女子点点头。
唐素秀道:“她所不愿忘记的、难道就是他?”
忽又摇摇头:“她若曾经身死,再入魂这绛石苏修炼成人,都已去了几百年了,怎会跟二公子有何关系?”
红衣女子笑道:“你难道不知这世上尚有轮回一说吗?他的那一世,必然就是她不愿忘却之人了。”
唐素秀愣道:“竟然是这样吗?”
红衣女子又叹道:“怪道那隔天石说她若身死,便要魂飞魄散,连游魂亦不是……”
“她怎么?”唐素秀道。
红衣女子摇摇头叹道:“以绛石苏之身虽能收魂纳魄,修行成仙,但尚未飞升已然脱出轮回之道,若遭身死,必然会魂飞魄散了……”
唐素秀听得此言,只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绛石苏花,默然不语。
半晌忽开口问道:“转世轮回之时,必受极刑吗?”
“终忆之城虽然可怕,只须道个‘忘’字即可免去。”红衣女子道,“若说极刑,并未有何极刑,除非……”
“除非什么?”唐素秀道。
红衣女子笑道:“除非曾杀了人,杀孽最重,必受极刑。”
唐素秀闻她此言,深吸了一口气,直望着她。
红衣女子对她摆摆手:“你那么恨他,杀了他也是应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就是。”
唐素秀道:“我并非怪你,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一一那时候自己要杀柳占,却被柳默拦下,后来是她抢了匕首杀了柳占……
红衣女子望望唐素秀,忽又想到一节,奇道:“方才柳默离魂之时,曾言还会回到这里,他莫不是也要过那终忆城?”
忽闻一人沉声道:“他早已去过那终忆城了!”
二人忙侧头看时,桀风立在不远处,冷眼直盯着红衣女子,其色之厉,望而生畏。
“此话何意?”红衣女子道。
桀风冷声道:“他虽终于明白三世之前与清漪有生死之约,然已将前尘尽皆忘却,是以以生人之体离魂,去了那天命城。”
“原来如此,”红衣女子点头笑道,“那天命城出口结界直通终忆城,他必是去过了。”
唐素秀惊望着他二人:“你们是说二公子、他也去过终忆之城?”
桀风却不理会她,两眼仍直望着红衣女子,冷声道:“你准备好了吗?”
红衣女子笑道:“怎么?真要杀我?你该谢我才是啊。”
桀风亦不答言,展开兽骨萧竹扇,将青焰并仙音放出,对一旁的唐素秀道:“你站远点,她不愿伤你。”
“她?”唐素秀愣道。
桀风抬头忘了一眼崖上木屋,回头仍对她道:“还不快走?”
唐素秀已知他言中所指,提步默然向远处走去。
桀风已然蓄力于掌,看她走远,跃起身来直向红衣女子眉心劈出。
红衣女子已知他掌上劲道威猛,忙撤身向后跃出躲过他掌风,一边笑道:“你既这么想和我打,奉陪便是。”
展开腰间鲜红锦缎,跃身其上,红镰在手,焚原便已飞出。
红衣女子又笑道:“没有了她,我看你怎么抵得焚原烈焰!”
对焚原道:“独秀诀!”
焚原绕空一周,划出一道金色光圈,口中已然喷出一团烈焰。
桀风双掌劈空,狂风劲起,那团烈焰忽转向焚原卷回,且燃势愈烈。
红衣女子,忙驾了锦缎飘开,又对焚原道:“芳华万里!”
焚原忽直冲上空中,弯下脖子,吐出一团巨大的烈焰。
那烈焰方才离了它口,便四方分散,如数万朵艳红之花自空中撒下。
桀风立即抛出数张黄符,念动咒语,符中万道金光散出,将那些分散四方的焰团尽皆罩入。
金光消尽时,焰团亦无了踪影。
这是他捕猎异兽所用之符,可收气纳力,凡被收入符中之兽便失了大部分法力,只能听凭他捉了去。
然而这符并非易炼,自己所持其实有限,轻易不用。
此时必要杀这红衣女子,却顾不得。
红衣女子见他破了自己的芳华万里,笑道:“果然有两下子,今日可尽兴了。”
青焰在下,已将十尺铁棒挥向她。
红衣女子见那铁棒卷风如狂,知红镰断难抵挡,跃起身来躲过他一击,复又落回锦缎之上,对焚原道:“回!”
焚原飞回她身旁,没入鲜红锦缎之中。
红衣女子袖中符咒撒出,一个粉衣长髻、娇媚秀丽的女子飘然落在红衣女子身前。
粉衣女子长袖轻拂,一阵香风刮向桀风。
桀风觉这香味甚是怪异,忙屏住呼吸。
然已是不及,风未至而香先入,已然吸了一些在内。
只觉眼前忽然出现一片粉桃花海,暖风如醉,熏人欲睡。
桀风便慢慢闭上双眼,睡倒在铺满在地的粉色桃花花瓣之中。
忽闻一阵清越歌声穿云而来,桀风猛地睁开眼,那粉色花海已消失不见。
粉衣女子再次将长袖拂出,仙音歌声转高亢,直裂山岳,粉色女子便碎作片片桃花,霎时间便消失殆尽。
青焰铁棒又已挥至,红衣女子忙驾了锦缎飘开。
袖中取出符咒,撒向空中,自符中奔出两头凶兽,扑向桀风。
桀风轻哼一声,掌力击出,两头凶兽顿时消失不见。
“怎么?就这点花招?”桀风哼道。
“是啊,不如你的灵兽好使。”红衣女子笑道,“你怎么抓的这些?真是不错,也教教我吧。”
“你这就要死了,学它何用?”桀风冷声道。
红衣女子仍望着他笑道:“虽然你真心要杀了我,我却对你中意得很呢,才舍不得死。”
“这却由不得你!”桀风哼道。
青焰铁棒向红衣女子挥出,桀风亦跃身而起,双掌运足内力向她劈去。
那红衣女子却并不闪避,青焰铁棒并桀风掌力皆正正击中她,忽见她化作片片艳红的曼珠沙华纷纷洒落。
她不知何时,又已换了个假身在此。
忙抬眼四处找寻时,只听空中笑声传来:“我说了舍不得死,便不会死!”
又道:“你既这么在意那个人的生死,算我欠你的,以后我还你便是。”
笑声渐渐远去,不一时便只剩一片深深的静寂。
再看远处唐素秀亦已不在。

唐素秀见他二人交起手来,初时只是在旁呆看,忽抬眼望见崖上木屋内一点微弱的光芒,思忖一回,往那光芒处慢慢走去。
来至木屋所在,透过窗棂中散出的微光,见一个小院在前。院中种得各式花草。一张木桌,两张木凳,摆放在院子一角。
屋门并未关,她便走了进去。
屋中是一张书案、一张矮榻并些椅凳。
一间里屋亮着灯,门虚掩着。
唐素秀走至门前推开门来,见清漪正坐于床榻边上,双手轻握着柳默一手。
柳默尸身静静躺于榻上,已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青色长衫,衣襟上栩栩绣着一朵纤长的浅紫花朵。
她走近屋内,清漪并未察觉。
唐素秀走至榻前,望着榻上柳默宁静的脸庞,他嘴角一丝微笑尚在。
清漪忽见她在近前,站起身来望着她:“你没事吧?”
唐素秀转头望她:“他已经赔了我唐家一命,现在该你了。”
清漪道:“那个红衣妖女她在哪儿?”
“这是我和你的恩怨,与她无关,问她做甚?”唐素秀道。
“她曾言不再谋你之心,不知可是真?”清漪道。
“自然是真。”唐素秀道,“不然,我此时怎么还能站在这里?”
“那便好了。”清漪点头道。
“你还有何话说?”唐素秀道。
清漪摇摇头:“我已答应你,只要除了谋你之心的妖魔便赔你性命。既你已平安,我便了你心愿,赔你一命。”
“好!”
唐素秀自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寒光如冰。
清漪道:“等一下。”
唐素秀匕首指着她:“怎么?后悔了?害怕了?”
清漪弯下腰来将薄被与柳默盖好,又深深望了他一回,这才向唐素秀道:“我们出去吧,别毁了这屋子。”
说罢先朝门外走去。
走至屋门前,回头又望了柳默一眼。
唐素秀道:“你有何话与他留下吗?”
清漪却摇摇头:“我的话,他早已明白。”
终于提步出了门。
唐素秀跟在她身后,来至屋外一处林中。
唐素秀将手中匕首举起,望着清漪缓声道:“今日我杀了你,你便魂飞魄散,以后就再也别想见他了!”
清漪面色戚然,叹道:“若非我逆天妄行,怎会致祸唐家,害了你?实在是我欠了你,我无以偿还,便还你一命,只望以后你和安儿能够好好地……”
“你死了,我自会好的。”唐素秀道。
清漪点点头:“那就好……”
对唐素秀伸出手来:“把匕首给我,我自己动手。”
唐素秀却道:“我在唐家已然杀了那个驹方使者,不在乎再多一个。”
“什么?”
清漪睁大眼睛望着她,片刻叹道:“也罢,便由你。”
说着便闭上了双眼。
黑暗中听见唐素秀一点一点向自己走近。
忽然一片静默,冰凉的匕首尖锋抵到了自己的脖子,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那一点冰凉忽然消失,剧痛却迟迟没有来,却听见唐素秀脚步向后退去。
清漪睁开眼来,只见方才唐素秀手中那把匕首掉落在青草之上,她正往林外走去。
清漪在后叫她:“唐姑娘……”
唐素秀回身望着她:“你数百年修为,只要稍稍用一点法力,我哪里能杀得了你?你怎么这么傻?我一心要杀你们,你们却都为我而死,天下哪有你们这样的傻子?你们两个可真是天生的一对。”
清漪望着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唐素秀忽绽出一丝微笑:“你曾经救过我一命,就当你已经还我了。”
清漪目中泪然:“你……”
唐素秀又道:“也许我的劫难与你们并无关系。若我到了那终忆城中,一定会将这所有的一切全都忘记……”
说罢转身快步走出树林,转下崖去。

唐素秀下得崖来,却见一个瘦高的人影立于前面不远处。
唐素秀向他道:“你刚才在崖上吗?”
桀风转过身来对她道:“我绝不会让她死的。”
唐素秀笑了笑:“所以,刚才差一点死的就是我是吗?”
桀风道:“我自然也不会杀你。因为她绝不希望你死。”
唐素秀忽不转眼地望着他。
“怎么?”桀风道。
“你大概也是能过得了那终忆之城的人。”唐素秀道。
“什么?”桀风不解道。
唐素秀叹了一声道:“只有像他们那样的傻子才过得了终忆之城。你大概也是一样傻。”
桀风忽然怒道:“你懂什么?”
唐素秀只笑了笑:“当我没说罢了。”
桀风转身走出:“跟我走。”
“去哪儿?”唐素秀道。
“去便是。”桀风道。
唐素秀环望四周,并未见红衣女子身形:“那个红衣姑娘呢?”
忽惊呼:“你、你把她……”
桀风哼道:“我迟早会杀了她,且让她多活几日!”
又对唐素秀道:“山中野兽凶狠,你若不怕,就别跟来。”
说着已踏步走出。
唐素秀便也跟在他身后走出。

次日,桀风出得洞去,稍时与清漪同来。
清漪见了唐素秀道:“你可有何打算?”
“自然是要回去的。”唐素秀道。
清漪望了望她,顿道:“如今、你要回哪里呢?”
“安儿随欢鹊回了她的家乡,我便去那里吧。”唐素秀道。
“也好。”清漪道。
忽想起一事,问道:“你可知大嫂与直儿在何处?”
“柳府之人当日皆被押在牢狱之中,只是此时却不知是否还在。”唐素秀道。
清漪点点头:“我自会去寻到他们。”
将手中一个蓝色包袱递给唐素秀:“这是相公离开柳家之时带得的一些银两,原先给了秋姨一些,如今我将剩下的分做两份,一半给大嫂,这一半你带着,日后与安儿好好过活。”
唐素秀摇头道:“不必,我自会想办法。”
“抚养安儿,柳家本就责无旁贷。”清漪道,“你拿着它,与安儿请了先生,好好教养他成人。”
拉过她手将包袱放在她手上。
唐素秀便不再多言,只道:“多谢。”
“我今日便送你去吧。”清漪道。
唐素秀沉吟一回,缓声道:“二公子他、什么时候回来?”
清漪顿道:“若无须过那终忆城,应不会太久。”
唐素秀听她言中之意奇道:“可不必过终忆城吗?”
“寻常人死后,便要经那终忆之城再入轮回,不可再返凡间。若还有前因未了……”
说至此处清漪却顿住,眉间涌上一层深深的忧思。
“前因?什么前因?”唐素秀道。
清漪望望她,摇了摇头只道:“走吧,我送你去。”
先出得洞来对桀风道:“且让青思多歇一回,借赤雪一用吧。”
桀风点点头,唤来赤雪。
清漪与唐素秀同乘,飞入云中。
清漪对唐素秀嘱道:“这山中之事,断不要与他人说起,否则只怕徒惹祸端。”
“素秀明白。”
唐素秀自是应允。
欢鹊家乡在慕州荆野邑陈家村,二人乘了赤雪,约一个时辰便已到得。
欢鹊正在院内与安儿洗衣,陡然见了唐素秀,欢喜无尽,一时又哭起来,忙叫周嬷嬷抱了安儿出来。
唐素秀见了安儿,颤着双手将他接过紧紧抱在怀中,眼中已珠泪成链。
待她平静下来,清漪方与她告辞:“日后必来探望,多多保重。”
唐素秀望着她泪然道:“二公子若回来,就说、是素秀对不住他……”
清漪只微笑点点头,与她别过。
乘了赤雪先至慕州牢狱,柳府之人大半皆已被卖去,大嫂与直儿亦已不在牢中。
此时无处可寻,至柳府桃李苑取了秦氏并直儿各一套衣衫,回转青罗峰。
到得青罗峰,将衣衫交予桀风。
桀风唤出瀚重,寻得二人所在,清漪便乘了赤雪赶往吉州。
到得吉州,在一处造纸作坊内寻到秦氏。
才几个月不见,她容颜已憔悴不堪,似乎已老了十岁。
见了清漪眼中落泪,言不成句。
清漪亦双泪淋漓,又问她道:“直儿在何处?”
秦氏闻得她问,更是哭泣:“他、他亦在这作坊内、每日做些粗活。”
清漪抱过秦氏,安慰道:“我定会想法带你们出去,你们且忍耐一段时日。”
与她依依而别。
出得作坊,细想一回,仍至慕州。
进秦府拜见秦老夫人,央了她想法将秦氏与直儿买出。
清漪在吉州城外接了他二人:“慕州城已不可再回了,不如去陈家村与弟妹、安儿一处吧。”
秦氏亦点头赞同。
清漪将秦氏直儿送至陈家村,唐素秀迎出,妯娌相见,皆是泪眼相望。
清漪将柳默所带另一半银两留与秦氏,多加嘱咐,方依依告别。
如此一回,已然过去数日,方回至青罗峰中。

推开门来,柳默正坐于屋内书案前,望着她微微笑着:“娘子,你回来了?”
清漪双目含泪,点点头:“是。你也回来了吗?”
柳默走至她身前,清漪伸手去握他手,却什么也未曾抓到,方惊觉他已不再是一个人了。
再看榻上,柳默尸身静静地躺在那里,莲姨的千年寒冰之术在他周身闪着微微寒光。
清漪对柳默魂魄道:“今日想做些什么?”
“要烦娘子替我与新长的茄苗浇上些水了。”柳默道。
“好。”清漪点头道,“你与我同去吧。若我做得不对,你好教与我。”
“自然同去。”
柳默亦点头笑道。
清漪便换了一身寻常旧衣,提了水来至地中。
那块茄苗方才出土不久,倒也青嫩可爱。
清漪便依柳默所言,与苗土一一浇上水。
“娘子辛苦了。”
柳默在旁道。
清漪直起身来望着柳默:“可惜相公你、不能吃得我种的菜了……”
柳默上前轻轻将她拥住,清漪并觉不到一点点温度重量,亦毫无自己无比熟悉的味道,然耳中他柔和的声音却一如从前:“我定会吃到的。”
清漪微微点头,眉间却忧思缠绵。
“放心,”柳默轻声道,“还有一百年这么久,一定会有办法的。”
清漪泪珠滑落:“嗯……”

桀风仍是每日在青罗峰修炼,甚少出去寻觅异兽了。
这日他修行罢了,骑了奇虎回至居处。
忽见一个红衣女子坐在溪边大石之上,见了他来起身对他挥手:“我回来了!”
桀风见了她沉声道:“怎么?想今日死?”
红衣女子笑道:“那也得你杀得了我啊。”
见桀风骑在一头斑斓大虎身上,眼中放出奕奕光彩来:“这虎真不错!”
又道:“你还有什么奇兽,都给我看看吧!”
桀风只哼了一声,跃下虎背将奇虎收了,自往所居山洞洞口走去。
红衣女子赶上他:“我叫红萝,你呢?你叫何名?”
“你反正要死,问也无用。”桀风道。
“那怎么不见你动手?”红萝笑道。
桀风道:“看来你是真想今日死了。”
回过身来,掌上已运足劲力,向红萝猛地劈出。
红萝向后跃出数尺,摇头啧道:“你气性够大的,怪道她不喜欢你却喜欢别人。”
“你是真作死,便成全你!”桀风冷声道。
双掌运起,又飞身劈向红萝。
红萝仍闪身避开:“算我说错啦,你先消消气。”
桀风收起掌风,沉声道:“既不想死,回来做什么?”
“我已说了要还你,自然得跟着你啊。”红萝道。
“不必。”桀风哼道,“你若识趣,就自行了断罢了。”
“那可不行,我才没那么傻。”红萝笑道,“要不,你教我怎么捕猎奇兽,我就让你打一掌消消气。”
桀风不等她说完,已转身进了山洞。
红萝欲跟进,桀风掌风卷至,只好退出,在外大声道:“我就住这明溪溪边林内,有空来串门啊。”
说罢果然走进明溪溪边一处林内。
那林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株艳红的曼珠沙华,正烈烈盛开。

唐素秀呆望一时,忽然侧头对红衣女子道:“你要我的心,现在就可以。”红衣女子望望她,只道:“你如今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