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极崖山，新的决战之地？

阚寻骃从牢房中出来，来不及梳洗更衣，急匆匆地直接赶到司水殿，见到了现在的司水大神官衣舞水。
“衣司水，水源之地如何？”
阚寻骃第一句话先问。
“阚司水，你怎么会在这里？”
衣舞水吃了一惊问。
“皇上已经赦免了我，否则我怎么能来这里？皇上让你我协力尽快找出解除旱情的方法，圣旨很快就会到。”
阚寻骃用极快的语速解释了一下，然后又问：“你先告诉我，水源之地究竟如何？”
衣舞水说：“排寻河川绘制水源图的暗影队还没有回音。”
“暗影队？就是派出去秘密寻找水源的人？”阚寻骃说。
衣舞水说：“是。”

雪魔茫昧选了一队谨慎的随从，来到鸿深国最大的藏书之处——贯知阁。
阚寻骃是在史籍中发现的龟甲片。
六十年前拼凑出龟甲水源图的史官被问斩，也许他在死前已经将龟甲片藏在了史籍之中。
他向选来的随从和所有史官下令：“翻遍所有典籍和贯知阁的每一个角落，把龟甲片找出来！”
随从和史官开始在浩瀚如烟的典籍中翻搜找寻。
不久，又一片龟甲被找到。
雪魔茫昧将它与雪魔岫衍交给他的那一片龟甲摆在了一起。
一样的甲片，不同的形状和图案。
看来，龟甲片确实藏在典籍之中。
雪魔茫昧吩咐众人继续寻找，自己用笔墨复绘下两片龟甲的纹样后却出了贯知阁来到考学馆找到鉴古御官郗回雪。
他拿出目前找到的两片龟甲对郗回雪说：“请郗御官鉴定这两片龟甲是什么年代的，又是不是同一个龟甲上的。”
郗回雪拿过两片龟甲先看了一回：“看起来像是同一个龟甲上的，至于年代，待鉴别之后奏报。”
雪魔茫昧将两片龟甲留在考学馆，回往贯知阁。
忽然驻停了脚步，侧转身来往自己的寝宫走去。
推开寝宫厚重的门，他的目光落在书案上放着的一个小木箱上。
他走到案旁打开了梨木的箱盖，里面整齐地叠放着一套干净的衣衫。
上面绣着绵古国圣泉石和天水纹图案……

龟甲的碎片陆续被发现，呈到了雪魔茫昧座前。
一天一夜后，雪魔茫昧终于拼凑出了一幅新的水流图，一幅从未见过的水流图。
水流图上指示出一个全新的水源！
这个水源就在浮氏王朝都城广泽郡以北。
龟甲上从大致广泽郡的位置向北除了两三条河线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支流。
而自广泽郡以下展开的水流与浮氏流传下来的水流图就几乎是一样的了。
也就是说，如果浮氏真的篡改了水流图，也很难被发现。
郗回雪也奏报：“两片龟甲是约一千年前所刻，确实是同一个龟甲的甲片。”
约一千年前，也就是说，至少在浮氏皇室初期，曾经的水流图的水源根本就不是圣泉石……
雪魔茫昧捧着拼凑出来的龟甲一步一步爬到了贯知阁露天的平台上，眺望着茫茫无际的平野长山。
如果龟甲水流图是真的，那么浮氏王朝流传至今的水流图又算什么？
浮氏王朝为什么要篡改水流图？
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就是为了让所有泽合人都相信圣泉石是天神所赐、相信浮氏王朝是被天神选中的皇室吗？
如果窈冥泉石根本就不是泽合真正的水源，那至今为止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因为争夺泉石而死去的那么多人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眼前猛然再次浮现出一个幼小的身影，再次无比清晰地看见他血泪磅礴伤绝痛哭、发誓绝不将窈冥泉石交给任何人的模样、他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不顾一切地解开圣泉殿封印的模样……
胸中突然一阵剧痛猛烈袭来，他完全站立不住，整个跪倒在栏杆之下……

司水殿中，排寻河川绘制水流图的暗影队也终于回报，呈上了新绘的水流图。
衣舞水连忙与阚寻骃同看。
阚寻骃看了水流图，与衣舞水即刻来见雪魔岫衍。

雪魔茫昧苍白着脸，拖着几乎迈不动的脚扶着栏杆从平台上一步一步捱了下来。
当他终于走出贯知阁大门，他的步伐不再凝滞：必须要找到水源，泽合已经不能再等了！
他径直来见雪魔岫衍，呈上了龟甲水流图。
阚寻骃和衣舞水来到时，雪魔茫昧也正在雪魔岫衍座前。
阚寻骃呈上暗影队新绘的水流图奏报：“皇上，依照这份水流图，基本上可以确定，水源之地就在极崖山。”
雪魔岫衍看了水流图，沉吟说：“龟甲水流图也已经绘出，它所指示的水源之地也在那一方，不过是更北一点的禁界山。”
说着将雪魔茫昧呈上的龟甲水流图递给了阚寻骃。
阚寻骃接过龟甲水流图，上面确实显示水源之地在禁界山。
阚寻骃向雪魔岫衍奏报说：“浮氏古籍也曾经记载过，浮氏先祖正是在禁界山得到了天神所赐的窈冥泉石。”
雪魔茫昧说：“禁界山和极崖山相去不远，而且和当年浮氏王朝的圣泉池水源也很接近。看来龟甲并非完全不可信，我们寻找的方向也并没有太大偏差。”
雪魔岫衍点了点头：“浮氏王朝当年建都的广泽郡跟目前常源建都的横取郡相去一百多里，就在极崖山南两百多里的地方。我们目前拿到的两份水流图无论哪一份是真，浮氏篡改之后做出的以浮氏圣泉池为水源的水流图都很难被发现有什么问题。”
又向衣舞水问：“极崖山现在情况怎么样？”
衣舞水回奏：“那里的湖泽和许多江河湖泊一样，也已经几近干涸，只有一些零星的水坑，无法再流出山外。这些零星水坑中的水也都甚是污浊。”
雪魔茫昧问：“禁界山呢？禁界山是什么情况？”
“排寻水流的人也去了禁界山，但是禁界山中也只有一些溪谷，没有找到任何大湖深泽或者是泉眼。而且那些溪谷大多也都已经干涸了。”衣舞水说。
雪魔茫昧面色凝重：“看来，问题比我们想像的还要严重得多……”
“皇上，现在情况确实非常严重，”衣舞水的脸色也极为严肃，“如果再找不到新的水源，再这么干旱下去，泽合地界所有生灵都将无法生存。”
雪魔岫衍神色也一样凝重暗沉：“禁界山、极崖山，两个可能的水源之地都干涸到这个地步，还能到哪里去寻找水源？”
殿内一时静默得可怕，没有一个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终于，阚寻骃打破了沉默：“看来，现在需要挖掘极崖山湖泽，找寻出水点。”
　衣舞水吃了一惊：“挖掘湖泽？”
“这是必须要做的事。”
阚寻骃说着就向雪魔岫衍跪请：“皇上，请立刻派人到极崖山挖掘湖泽，寻找出水点，好找到水源、找到湖泽枯竭的原因。”
“好！”
雪魔岫衍随即传令点派军队前往极崖山。
并向雪魔茫昧下令：“你尽快去找寻禁界山与窈冥泉石相关的一切线索。”

就在这时，岩蒙传来紧急军报。
常源国大将羊舌遂岸、郎绥接连斩杀三名九影大将，常源大军推进、岩蒙已经失守。
率军的两位将领司将军和烈将军中，烈将军也已战死。
司将军带领残军退守阆风城。
雪魔岫衍听了奏报，当即从王座上站了起来，大声下令：“立即增援两万军队、增派五名九影大将，务必守住阆风城！”

第二天清晨，军队已经整派完毕。
一路由五名九影大将率领，前往阆风城阻截常源军队。
另一路由两名九影大将带领，前往极崖山。

伏流和荷怀阴都没能入睡。
两个人在驿馆屋中、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一直坐到了天明。

伏流呆望着桌上勾漉留下的手册，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悲伤：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我仍然无法告慰你的亡魂……

此时，终函关已经抵达了极崖山。
勾漉的手绘水流图并没有错，这里就是泽合水源之地。
眼看就是霜降了。
天气将会越来越冷。
极崖山的湖泽中，零星地点缀着一些污浊的水坑。
野草半枯，木叶凋谢。
很快，冬天就会再次来临。
但是，今年，恐怕依然不会有雪了。

终函关放下包袱，坐在干涸的湖泽边，望着晴朗无云的天空。
有几只鸟儿从头上的天空飞过。

伏流突然站了起来。
向门外走去。
“伏大叔，”荷怀阴叫他，“你还是、要离开这里吗？”
伏流回头望了望他：“我去奏请皇上，派人去极崖山挖掘湖泽，找寻出水点，找到水源枯竭的原因。”
“挖掘湖泽？”荷怀阴听了这句话，也立刻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滕极渊很快就召见了他们。
“极崖山？水源之地？”滕极渊听了，吃惊地从王座上站了起来，“伏流、你竟然做出如此行径！”
伏流跪伏在地：“圣泉石已经枯竭至此，再不寻找新的水源，恐怕就太迟了……”
荷怀阴紧张地望望伏流，又望望面色凝重的滕极渊。
寻找别的水源，那就是对圣泉石的亵渎，一死不足赎其罪……
“伏流，你夜闯圣泉殿已经是死罪，孤王念在你是为解泽合水困，才饶你一死。如今你竟敢对圣泉石如此不敬，可知自己身当何罪？”
滕极渊声严色厉。
伏流直起身来，大声说：“伏流只是希望能为泽合生灵找到一线生机，还请皇上决断！”
滕极渊厉声说：“圣泉石乃是我泽合唯一的水源，千百年来滋养了泽合万千生灵，是上神的无上恩赐，泽合皇室代代供奉、祭拜。如今圣泉石遭遇如此困厄，你不但不想办法恢复圣泉石的神力，居然还敢做出此等行为，孤王今日若是再不严惩，怎么向泽合的代代先祖交代？”
说罢挥动长袖，大喊：“把他押入大牢！”
荷怀阴立刻跪倒在地：“这场大旱，泽合已经有那么多生灵丧生，窈冥泉石已经枯竭至此，如果再不寻找新的水源，如此下去……”
“闭嘴！”滕极渊喝断了他，“七皇子，枉你身为皇室后裔，竟然也敢做此言语，今日孤王必要替你的父皇好好教导你！”
吩咐殿上士兵：“把他一起押入大牢，等候处置！”
无论伏流和荷怀阴如何挣扎，他们很快被扔进了暗无天日、潮湿恶臭的牢房之中。

滕极渊无力地坐倒在王座之上，突然有宫人进来报：“有新消息传来，鸿深国增派了两万军队、由五名九影大将率领、增援阆风城。”
滕极渊立起身来，冷笑着说：“岩蒙已是我常源之物，阆风不久也会是我常源之地。”
说罢，即刻下令：“令付桐、成庵两位将军点三万军队，增援阆风之战。”
宫人再报：“另外，鸿深国已经派遣军队前往极崖山挖掘出水点，由两名九影大将率领。”
“极崖山？”
滕极渊听闻此言大吃了一惊。
鸿深竟然出兵前往极崖山，那么也就意味着……
难道极崖山真的就是水源之地？

他下旨立刻宣司水大神官狐阙觐见。
狐阙很快来到。
“狐司水，鸿深派兵前往极崖山，这是什么意思？”滕极渊问。
狐阙跪倒殿上，双手伏地：“皇上，圣泉石已经枯竭，三颗圣泉石已经合而为一却仍然未能复苏，如今再不寻找新的水源，恐怕就真的来不及了……”
滕极渊叹息说：“连你也说这样的话……”
他颓然坐回了王座，好一会儿才发出一个沉重的声音：“圣泉石是神迹，是泽合地界万流之源，神圣不可侵——谁能想到，它竟然会有干涸的一天……”
狐阙再次伏地：“请皇上尽快决断！”
滕极渊长叹一声：“圣泉石枯竭至此，只要还能有一线生机，我们就应该尽最大的力量。”

伏流和荷怀阴再次被带回了大殿之上。
滕极渊问伏流：“你说极崖山是水源之地，有何凭证？”
伏流从怀中掏出那张墨绘的水流图：“这是我与一位朋友找寻水源时绘下的水流图。我们已经寻遍泽合水路，最终去到了极崖山。极崖山中有一大片干涸的湖泽，它连着所有的水流。所以，那里应该就是水流的源头了。”
狐阙连忙接过水流图，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根据水路的走向来看，应该可以这么说。不过……”
“不过什么？”滕极渊问。
狐阙合上水流图，回答说：“从泽合当年的浮氏皇室留下的史书记载来看，真正的水源地，也可能是在禁界山。”
“禁界山？”滕极渊说。
在旁的伏流插话说：“禁界山我曾与探寻水源的朋友去过，那里并没有什么泉眼，不像是水源之地。”
“如果浮氏史书为真，那么窈冥泉石就是出自禁界山。那里的山崖曾经开启，窈冥泉石就是在山崖另一端出现、被浮氏所得的。”狐阙说。
“这么说，禁界山说不定还有别的窈冥泉石存在，只不过山崖封锁，所以才不为人知吗？”滕极渊说。
“从浮氏史书的记载来看，完全可以这么推测。”狐阙说。
荷怀阴想起伏流和终函关曾经提过，最初的圣泉石的来历。
那一年，浮氏被荆氏一路追逼，逃进了西北的一座大山之中。荆氏仍然穷追不舍，浮氏一族死伤无数，几乎走投无路。
就在这时，一道横亘数百里的悬崖峭壁突然轰然裂开，露出了一片空旷的大地和一眼清澈的山泉。
浮氏一族逃进了这个地方，荆氏一族紧追进去，双方又再次刀来剑往，浮氏一族万分危机。
谁知大地突然裂开了巨大的洞穴，荆氏一族的追兵全都被这个巨大的洞穴所吞没。而浮氏一族在混乱中发现空旷的地上有一块流淌着泉水的石头。
这就是浮氏所得的那块窈冥泉石。
洞穴渐渐合上，浮氏一族急忙离开那道裂开的悬崖之后，悬崖就再次闭合，就像从未裂开过一般。
所以浮氏一族一直被认为是天神所选定的泽合之主。
窈冥泉石就是天神所赐的万物生灵的生命之源，被尊为圣泉石，供奉在圣泉池之中。
那座山也被封为禁界山，浮氏皇室曾派重兵把守，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出。
浮氏皇室被灭，泽合地界被分为绵古、常源、鸿深三个国家，窈冥泉石也被分割为三，绵古、常源、鸿深各得其一。
禁界山由于再无异象，又地处偏僻，已经无人愿意争夺，是以也不再有人看管。
　
“那么，那道山崖究竟在何处？如何才能开启山崖封锁呢？”
滕极渊问到这个最为关键的问题。
“棘手的问题就在这里，关于这一点，浮氏史书并没有任何记载。”狐阙遗憾地说。
滕极渊想了想：“既然如此，现如今的情况下，去极崖山湖泽找寻水源枯竭的原因也必须试一试了。”
狐阙说：“禁界山水源一事，还请皇上旨意。”
“禁界山水源一事，既然浮氏史书有记载，也不可松懈。狐司水，你再去搜集所有的浮氏史书，务必找出能找到水源的方法！”
滕极渊口传御旨。
“是。”狐阙领旨。
“孤王刚才接到消息，鸿深已经派遣军队前往极崖山，还出动了九影大将，他们应该也找到了极崖山为水源之地的凭证。所以，极崖山也是我常源必争之地！”滕极渊说。
荷怀阴和伏流听了这个消息，心中亦是吃惊，他们互望了一眼：终函关去找寻水源之地，是否也去到了极崖山？如今鸿深国军队要去极崖山，他会不会有危险？
“不过我们也不急在这一时，”滕极渊接着说，“就等他们先挖出出水点，我们再出手不迟。如果水源之地真的在禁界山，那么禁界之战也不可避免。”
滕极渊站了起来：“传旨，抽编新的御水军队，全力备战极崖、禁界之战！”
宫人领旨。
荷怀阴奏请：“请允许我也能查看禁界山圣泉石的记载！”
滕极渊点头，指着狐阙对他说：“你就跟狐司水一起去吧。”

鸿深国。
博渺宫。
雪魔茫昧再次跨步走进了贯知阁沉重的大门。
他径直上到了最顶层，来到了浮氏古籍前。
这些流传下来的浮氏古籍，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然而，龟甲水流图指示出的水源地就在禁界山。
最初的浮氏圣泉石如果真的来自禁界山，那么，那里会不会还存在别的窈冥泉石或是别的水源？
他必须要找到这个答案。
也许，这将成为解除泽合干旱困厄的关键。

与此同时，荷怀阴和伏流跟着司水大神官狐阙，来到了倾重宫的古史书楼——阅古楼。
所有关于浮氏皇室的古籍，都被封存在这里。
这里恐怕有几十排架子，每一排架子都是从地面一直矗立到屋顶。
架子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看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也没有人打扫了。
上面密密匝匝地摆放着一卷又一卷的竹简。
且不问它是否记载了禁界山水源之事，就算它记载了，这要多久才能读完？
要怎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禁界山水源的记载？
荷怀阴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阚寻骃从牢房中出来，来不及梳洗更衣，急匆匆地直接赶到司水殿，见到了现在的司水大神官衣舞水。“衣司水，水源之地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