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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哭吧,所有的眼泪!

5.哭吧,所有的眼泪!

渔落兮走进门来,走到荷怀阴身旁,伸出右手来揉着他头顶的头发,笑着说:“傻孩子,还哭呢?”
荷怀阴一边擦眼泪一边说:“真是的,我是男孩子,不应该随便哭的。”
但是眼泪还是不住地往外滚,荷怀阴擦也擦不完,睁着满是眼泪的眼睛望着渔落兮一边又咧嘴笑着说:“怎么回事,太丢人了……”
眼泪沿着他脸上的笑痕不停地滚落下来。
渔落兮伸手把他揽进怀里,柔声说:“想哭就哭个够吧。”
荷怀阴有一瞬间在发愣,随即感受到渔落兮胸前的温度和他有力的心跳声。
“哭吧,把心里的眼泪都哭出来。”
渔落兮轻轻拍着他的头说。
荷怀阴的泪腺突然就崩塌了,用尽最大的嗓音,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渔落兮就一直抱着他。
胳膊勾住他小小的身体,手掌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顶。

老和尚拿着一把长长的笤帚走过来,看到这个情景,又拿着笤帚走了。
他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拿起石桌上的经书读了起来。
屋里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
老和尚放下手里的经书,望着空中摇摇摆摆飘落的树叶。
快到秋分了吧?
掐着指头数一数,今天不就是秋分吗?
又一片枯叶飘落下来。

屋里静悄悄的了。
老和尚再次来到长廊上,走到荷怀阴他们所在的僧房门外,渔落兮跟荷怀阴正并肩坐在塌上。
荷怀阴靠在渔落兮肩上,还在抽抽噎噎地。
“两位施主,吃点东西吧。”老和尚开口说。
渔落兮拍了拍荷怀阴的肩膀,荷怀阴会意,跟渔落兮一起站了起来。
渔落兮对老和尚拱手行礼:“栖虚大师,有劳了。”
荷怀阴这才知道老和尚的法号。
昨天自己一心记挂落兮哥哥的安全,还没来得及问呢。
荷怀阴走上前,对栖虚大师深深作了一个揖:“多谢栖虚大师救我落兮哥哥一命,怀阴感激不尽。”
栖虚大师微笑着说:“都是施主与我佛有缘。”
“对了,”荷怀阴说,“栖虚大师给我落兮哥哥吃的醉树果干如此奇效,听说是很难得的。不知道哪里可以采到,他日怀阴一定采了来加倍奉还。”
“小施主也听说过醉树果干?”栖虚大师说。
从前三皇兄生了比较严重的病,娘亲就曾经给他吃过一些醉树果干。
娘亲也曾说过醉树果干不容易取到。
但荷怀阴此时不便说这些,只说:“我以前听别人说起过而已。”
“这醉树果实确实难得。”栖虚大师说。
渔落兮也对荷怀阴点了点头。
栖虚大师指了指外面:“这话说来就有些长了,不如边走边说吧。”
“也好。”渔落兮说。
“有劳大师。”荷怀阴说。
于是栖虚大师领着他们两人出了门,一边走一边说:“据典籍记载,泽合地界在东西南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以及泽合地界中心各有一棵醉树古树。醉树每年初春开花、仲夏结果、秋分成熟。果实火红如醉,而且没什么病痛的人只要吃上几颗,就会像醉酒一般满脸红润、意识迷糊,所以人们管它叫做醉树。”
“原来是这样得来的名字。”荷怀阴说。
“这醉树果实对治病、疗伤都有奇效,可以说是灵丹妙药了。”栖虚大师说。
荷怀阴回想昨天渔落兮奄奄一息的样子,再看看他现在精神饱满的样子,不得不感叹:没想到这醉树果实竟然神奇到这个地步!
栖虚大师已经领着他们两人来到了另一间僧房。
房间里靠墙放着一张桌子,摆着一个盘子,里面装着一些青黄相间的野果。
栖虚大师请两人坐下:“今天只有一些山果聊以裹腹,二位施主不要嫌弃才好。”
渔落兮作了一揖:“哪里的话,多谢大师款待。”
荷怀阴也说:“多谢大师。”
渔落兮先拿了一个野果递给荷怀阴,然后自己也拿了一个开始吃。
荷怀阴咬了一口野果,酸涩难言,差点给吐了出来。
但是渔落兮面色如常,一口一口地吃着。
荷怀阴也就硬生生地把嘴里的又酸又涩的果肉果汁都咽了下去。
栖虚大师看着他的样子,笑着说:“这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山果,远远不及醉树的果实有什么奇效,但是也多亏了它,我们才能有一点可以裹腹的东西。”
荷怀阴点点头,又咬了一口手里的野果,问:“醉树究竟长在什么地方?怎么才能采到它的果实呢?”
“九棵醉树都生长在陡峭的悬崖之上。根据典籍上的描述的话,寻常人是上不去的,也采不到的。”栖虚大师说。
荷怀阴没想到竟然这么难得,不禁问:“那么栖虚大师是怎么得到醉树的果实的呢?” 
“寻常人自然难以采到,不过却有一种鸟爱吃醉树的果实,这种鸟就叫做昂鸟。”栖虚大师说。
“昂鸟?”荷怀阴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鸟。
“昂鸟长着一身幽光柔软的银灰色羽毛,眼睛到脖子的地方却是碧空般的浅蓝。它一双矫捷的翅膀、还有它六寸纤长的羽尾,栖息闭合之时是银灰色,飞翔展开之时却也是碧空之蓝。”栖虚大师说。
“碧空之蓝?那一定很漂亮了。”荷怀阴说。
栖虚大师点点头:“很漂亮。据说它吃下醉树的果实后就会兴奋不已,围绕着醉树不断地滑翔,并且发出清亮的‘昂、昂’的叫声,所以人们把它叫做昂鸟。”
“原来是这样。”荷怀阴说。
栖虚大师接着说:“每到秋分醉树果实成熟之时,昂鸟就借助双翅飞上悬崖峭壁,一颗一颗把醉树的果实吃进嘴里。”
“啊?都被它们吃掉了吗?”荷怀阴可惜地说。
渔落兮笑望着他摇了摇头。
“落兮哥哥你也知道?”荷怀阴奇怪地问。
“你还小,可能没怎么听过,不过泽合地界的人几乎没有不知道的。”渔落兮说,“昂鸟虽然爱吃醉树的果实,但是一年之中,果子从成熟到凋落也只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昂鸟也来不及吃。所以它们会把暂时吃不掉的果实收藏在身体里的素袋里。”
“收藏在素袋里?”荷怀阴突然明白了什么,“难道是……”
渔落兮对他点点头:“要想得到醉树的果实,只需要等到昂鸟把果实采食收藏好带下悬崖之后,用弓箭把昂鸟射下来就可以了。”
荷怀阴两只手互相紧紧地握在一起:“那、是要剖开昂鸟的身体吗?它还能活吗?”
“阿弥陀佛……”
栖虚大师念了一句佛号。
渔落兮说:“应该是活不了了。”
“那大师、难道你也是、”荷怀阴有些惊怕地望着栖虚大师,“用弓箭把昂鸟射下来,然后……”
栖虚大师说:“不敢徒造杀孽。听说每年在醉树生长的山崖峭壁猎杀昂鸟的人越来越多,但是昂鸟的数量却年年减少。去猎杀昂鸟的人们还互相争抢,常有死伤。”
说着又念了一句佛号。
渔落兮接过话来说:“醉树果实是难得的珍品,所以有很多人为了祈福、供佛,就会把自己得到的醉树果实送到寺庙里来。一般寺庙里多多少少都会收藏有一些的。”
荷怀阴恍然大悟:“所以落兮哥哥那个时候才说要来遗鹿寺的吗?”
渔落兮笑着对他点点头:“看来我运气还不错,命不该绝。”
说着又摸了摸荷怀阴的头:“这还得谢谢你呢,小家伙。”
“哪里,”荷怀阴不好意思地笑了,“应该我谢谢落兮哥哥才对。”
说到这里,他再次想起了自己的处境,脸上的笑容突然僵硬,随即消失了。
“怎么了?”渔落兮问。
荷怀阴连忙摇摇头:“没、没什么。”
他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问栖虚大师:“怎么都没有看到其他人?这个寺庙里只有大师一个人吗?”
“以前也有三十多个人的。”栖虚大师说,“不过最近鸿深国的军队打进了瑶华宫,大家担心他们会乱杀人或者有别的什么,所以就都逃走了。”
荷怀阴的脸色更加难看,泛着青晕:“那栖虚大师怎么还留在这里呢?”
“我在这里呆惯了,也没地方可去。左右不过是一死,听从我佛的安排便是了。”栖虚大师说。
渔落兮在旁钦佩地说:“大师还真是超然,境界果然不一般。”
栖虚大师只微微一笑,没多说什么。
渔落兮又拿起一个野果递给荷怀阴:“多吃点儿吧。”
荷怀阴默默接过,轻轻咬了一口。
他现在满心满脑都不断地浮现出瑶华宫宫灭的那一天娘亲、父皇、瑶华宫所有人惨死的情景,什么味道也尝不到,只木然地咽了下去。
突然庙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还伴随着吼叫声:“开门开门!”
他们追来了!
荷怀阴心里颤了几颤,手里的野果一下就脱了手,滚到了地上。

渔落兮走进门来,走到荷怀阴身旁,伸出右手来揉着他头顶的头发,笑着说:“傻孩子,还哭呢?”荷怀阴一边擦眼泪一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