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5.来自幽冥的声音!
突闻骁骑尉校尉廉英来到门口奏报:“听说三公主醒了,费将军率领文武百官前来参拜。”
她想起来了:自己还有一些急迫的、不得不做的事。
宁葭望了望孔怀虚。
孔怀虚道:“他们也一直在等三公主醒来。”
宁葭向廉英道:“让他们到崇清殿等候。”
“是。”
廉英领命。
“孔学士、柳佐使与我同去。”宁葭道。
孔怀虚道:“撤兵之事,还需谨慎行事。”
“怎么说?”宁葭道。
“奉治、仙楼已经没有作战之力,还不足为惧,但是御风、尤龙、迟越这些国家都还有兵力,又对浣月恨之入骨,如果轻易撤兵,迟越之事又会重演。”孔怀虚道。
“那如何退兵才能稳妥?”宁葭道。
孔怀虚道:“这些国家可先暂缓撤兵,先给出一些退兵的条件,由两国签署,约定好条件,再逐渐撤出兵力。”
宁葭点头道:“此法应当可行。”
宁葭更衣完毕,来到了崇清殿,走上台阶,在蟠龙椅前转身。
费横向她行礼完毕,为她戴上了天子冕毓。
殿上文武百官有不少都缠着伤带,忍着痛楚下跪行大礼:“恭迎皇上亲主天下。”
“都免了吧。”
宁葭道。
众人起身来。
周挺及其他驰天帝的爪牙已经被费横一一捉拿,关在牢狱之中。
暗听、勿横也闻风逃跑。
迟越再次大举进攻。
鱼雁灵封册不知所踪。
“孔学士。”宁葭道。
“是。”孔怀虚道。
“多蒙学士处处提点、多方相助,我殷宁葭方能重回朝堂,我欲请先生相佐,授受圣人之道,不知孔学士意下如何?”宁葭道。
“孔某才疏学浅,只怕误了皇上前朝大事。”孔怀虚道。
“青云村之学,宁葭亦曾耳闻,孔学士长志青云、何必过谦?便请学士任浣月之相,也好时常提点一二。”宁葭道。
众朝臣无人言语。
孔怀虚便长跪于地,道:“如此,多谢皇上御封。”
宁葭端坐蟠龙椅,朗声道:“擢柳佐史为户部主司,彻查各地赋税、军需、俸禄、粮饷等事宜。”
柳重荫跪接了圣旨。
宁葭又道:“户部所有官员,将浣月土地、户籍,包括所有流落之人,全部彻清登记在册,不可有一处、一人遗漏。”
众人皆领旨。
宁葭再令:
“浣月代有株连之制,一人当罪,却牵连多少无辜之人。是以殷氏一族虽世世秉仁德之政,然而,却难废枉杀枉坐之事,使无罪之身徒遭劫难,甚而怨愤于浣月国民,勾结外军,致浣月于他国铁蹄之下。我殷氏一族徒举仁义之旗,其实汗颜。即日起,永世废除株连之制,所有刑责,皆在一身,不可牵连无罪之家人、族人;罪身之后人,品行才学优异者,与所有人相同,皆可科考、选拔,入朝为士。刑部重拟新制,务尽公正之义,勿枉勿纵,使罪者适刑,无罪者为警。”
“领旨。”刑部主司房连运应道。
宁葭接着道:“废除官妓之制,任其回乡转家,按律分以田地。”
户部主司柳重荫领旨。
宁葭扫视一回,再次开口:“传旨,立刻停止百姓的迁移,并撤出仙楼、奉治、明丹、尤龙、御风等地之兵,还国与国。”
前面诸令众朝臣都无异议,但此令一出,大殿之上立刻一片哗然:
“百姓的迁移可以停止,但撤兵这万万不可!”
“这些国家都已经是我浣月疆土,怎么轻易拱手让人?”
“他们对浣月心怀怨恨,就像迟越那样,一旦撤兵,必定被反扑,到时候浣月大军死伤惨重。”
……
宁葭霍然起身,朗声道:“曾有云,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王者遵天意、享天下、是为天下之主。然而,究竟王之一字,从何而起?人有强弱、势有优劣,尊己鄙人者不过是人之私意罢了。天地普仁,视万物为一同,人岂能枉背于天,自命为主?所谓国者,自何而始?有土之处方有民,有民之处方有国。若无民,何有国?无有国,何有君?可见国乃民之国,而非任何君主之私物。天下之土其自归于天下,归于天下之生息、良善之人。然而,古来多少君主,自以为天下之主,贪求无端,甚至觊觎他国之土,屠戮他国之民,妄称为天下之主,实为天下之贼!驰天之祸致多少无辜性命堆填沟壑、血冤枉死。不仅天下诸国,连浣月百姓也深受其害。此时不纠,更待何时?”
兵部副御史曹猛道:“国家争战,古来有之,树欲静而风不止。越天城撤兵浣月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如今迟越还在大举突进,不仅夺回了我浣月攻下来的城池,现在都已经打到了浊瑟城下了,浣月怎么还能示背于人,自取灭亡?”
宁葭道:“曾有人说两个族群的蚂蚁只要辨别到对方的气味不是同族,立刻就会冲锋围剿,灭之而后快。人也是一样,不同族群、不同国家,异己者必死。但是,人就是人,绝不是蚂蚁!人与人之间、国与国之间能够解决纷争、争端的,绝不是只有杀戮、绝不是只有战争!”
众朝臣还待再言,宁葭运足气蕴,声如醒钟:“擢升怀化大将军费横为冠军大将军,督办明丹、尤龙、御风等国退兵安民事宜。孔丞相拟旨,即日启动。冠军大将军全权负责撤兵事宜,孔丞相佐之。”
又道,“迟越之战,孤王即刻亲征。若其他还有要找浣月寻仇、征战的,殷宁葭必亲迎之!”
众朝臣不再言语,宁葭走出崇清殿殿门,唤出珚络,跃身而上。
红萝也跃上:“我跟你一起去。”
宁葭摘下冕毓交给她:“朝中不可无人,红萝姐姐便替我坐守皇宫,一切听孔丞相安排。”
红萝接过冕毓:“放心吧。”
宁葭独自乘珚络南下,直奔迟越大军所在。
宁葭走后,桀风、清漪、柳默回转青罗峰。
幽绝也离开了净月城,不知所踪。
珚络不久便至浊瑟城,迟越大军已经全部夺回失去的城池,逼至浊瑟城下。
浊瑟城守将合武将军连谨率军迎战。
迟越上到领军将领、下到一卒一兵都极其愤怒而且极其憎恨浣月,已经杀红了眼,气势异常凶猛,连谨上阵迎击迟越领军将领逊行大将军宮傅,被宮傅一把大刀砍断了左臂,迟越军大举突进,浊瑟城眼看就要失守。
宁葭自珚络背上跃身而下,匕首挥出一道沁血的艳红——秋岸!
宫傅见金凤到来,已经防备,大刀一扫,沉厚的气蕴将秋岸大势削去。
宁葭与交手他几个回合,知道他修为不容大意,立身屏息,催动魂力,倏地跃身而起,匕首上烈焰腾腾,直逼马上宫傅。
——灼焰天华!
宮傅立刻感到此击非比寻常,来势又极其迅疾,连忙横刀抵挡。
寒星匕首刺来,刀身立断,腾腾烈焰的匕首刀尖停在了宮傅咽喉三寸之处。
宁葭一伸手将宮傅抓下马来,匕首仍然抵着宮傅的脖子。
浣月立刻涌来几个将士把宮傅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迟越军士一看自己的首将竟然落到对方手里,不得已都住了手。
宁葭道:“立刻撤出我浣月之地,否则孤王绝不轻饶!”
宮傅吃了一惊:“你是浣月的新皇?”
“没错!”宁葭道,“殷宁葭不才,但绝不会让你们踏入浣月一步!”
她一身素衫,素绾长髻,衣袂飘起,随风翻飞,虽无夺目之妆,却威严逼人。
浣月将士绝境逢生,这才知道眼前三公主已经即位成为御座之君,纷纷下拜行礼:“皇上!”
迟越领将被擒,没有选择,只好撤退。
待迟越大军退出十里,宁葭上前松开了宮傅的绳子:“宫将军,浣月以后由我殷宁葭镇守国门,决不允许任何人肆意横行。如果迟越愿与浣月共襄太平之世,便是天下百姓之福。”
宮傅回到军中,上奏新皇武平帝:浣月不可得,百姓祈清平之世,和泪相望。
武平帝下旨,与浣月签下同盟合约,永世休战。
其他蠢蠢欲动的明丹、御风、拙顷、南进、晨恭等国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久也陆续与浣月签下休战合约。
入居净月的各国国君也陆续回转自己的国家。
仙楼、奉治等国的浣月军队都逐次撤出,这些国家苟活残留下来的人们也陆续回到了自己的家园。
荀老爷带着荀府之人向东叩拜:“三公主,没想到你真的做到了,仙楼人永远不会忘记……”
宁葭将最后两位国君送出净月城,在十里长亭作别,目送他们回归。
回到偏殿,在与明丹的同盟合约上盖下了浣月的朱印……
夜深之时,当一切都安静下来,宁葭站在那面海棠屏风前,秉烛凝望。
多年以前,自己针针线线绣这海棠屏风的情形仿佛就在眼前。
然而所有的一切却都已经不复当年……
红萝轻声唤她:“宁葭……”
宁葭伸出一手,一点一点触摸着屏风上的每一处枝叶繁花:“当初我一针一针绣这面海棠屏风的时候,还以为可以摆在和他一起晨昏朝暮的房间里……”
在海边等了好久的六顺和桃叶这天终于看见天边云际现出了小桀子的雪白翅膀。
六顺连忙向天际挥手大喊:“小棠姐姐!”
宁葭、红萝、孔怀虚、柳重荫再次来到海边秦家,秦父、秦留思迎了出来。
宁葭道:“留思,你也跟我们一起回去吧,秦伯伯也一起去。”
秦留思笑着摇头道:“我和爹用榆儿姐姐给的银子做了好几处养鱼海池,就在近海,正在关键的时候,不能走呢。”
“是吗?没想到你还能有这种想法。”宁葭惊奇道。
秦留思道:“村里的人也都跟我们一起做,养了不少鱼、还养一些珍珠,要是养得好,以后就不用常常出海,可以少受险境了。”
宁葭道:“那我们就等你的好消息。”
宁葭一行人乘上珚络和小桀子离开了。
海边的山崖之上树影之下一个瘦长的身影默默地望着他们越飞越远。
正是幽绝。
他离开净月城之后,再次独自回到了这里。
原本俊美无双的容颜此时已经憔悴不堪。
待宁葭他们远得看不见了,他重又坐回了那颗光滑的大石之上,眺望着茫茫大海。
就在这里,他曾经答应过她,解掉封印之后,就会跟她一起人间天上,逍遥自在,但他终究做不到了……
幽绝每日只在这里枯坐,终日没有一句言语。
“你若想见她,何不来我幽冥走一遭?”
突然传来一个暗沉的声音道。
自己一句话不曾说,这人竟然穿透了我的心思吗?
幽绝不由得大吃一惊:“谁?”
然而环望周遭,并不见人影。
又起身寻了一回,亦无其他任何踪迹,
心中正诧异不已,
“你不必寻了,”那个暗沉的声音又响起道,“我能望见你,你却望不见我。”
幽绝闻言,暗自戒备,警惕地道:“你究竟是谁?”
“我乃幽冥判司大明殿。”那个声音道。
“幽冥?”幽绝奇道,“为什么我看不见你?”
“我身在幽冥,你当然看不见我。”大明殿道,“不过,我幽冥判司有一方大藏镜能见人间万物,所以,我却能看得见你。”
幽绝闻言,心下方明,原来是这般缘故。
这大藏镜本是在幽冥审判时照见该人的一生过往,据以判定善恶罪惩、生死轮回,这是有的,不过,还能与人间之人言语对答,这却是闻所未闻。
这且不去管它,方才他说了什么?我可以去冥界见她?
幽绝想起此话,其他一概不问,只道:“榆儿还在幽冥?我能去见她?”
“没错。”大明殿道。
幽绝有一瞬间欣喜万分,但蓦然清醒:“榆儿她永远也不会原谅我,我哪儿有面目见她……”
“她若不原谅你,越天城外怎么会切断自己的心脉解去你的封印?”大明殿道。
幽绝脑中再次浮现出无论如何也难以忘记的那一幕——榆儿就躺在自己怀中,鲜血淋漓……
他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来,只叹道:“她只是想以麒麟之力克制师父,解除青龙桎梏,杀了师父罢了。”
那头大明殿有一会儿没有声音。
终于叹了一声:“唉,难道你是要对她见死不救吗?”
突闻骁骑尉校尉廉英来到门口奏报:“听说三公主醒了,费将军率领文武百官前来参拜。”她想起来了:自己还有一些急迫的…